嘉寧開門,看見林海傑正橫平豎直地躺在沙發上吞雲吐霧,電視上正播著籃球賽,嘉寧聽見幾聲球鞋摩擦在地上的呲拉聲響,她砰得一聲關上門,林海傑彈起來。
她沒開燈,直接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一個影子就固執地鑽進腦海里。隱約聽見腳步聲,然後身邊的空著的床位開始下陷。
一隻手碰了碰她的臉,緊接著一條手臂橫過來支撐在她的脖子下,把她的頭托起來,她借力翻了個身,把臉埋進他的脖子,悶悶地說,「林海傑,活著真累。」
「怎麼突然這麼說?累了睡一覺就全都好了。」他心疼地摸摸她的頭頂,她能把最痛苦的日子過得堅韌,咬牙把所有來自身體上的痛苦狠狠逼退,哪怕在最苦澀的味道里嚼出眼淚的味道,也不丁點不剩的吞進肚子裡,這樣的左嘉寧,此刻竟然躺在他的懷裡說累。
他一把拉起她,說,「嘉寧,我們輕鬆點談點事情。」
嘉寧感覺他仍然在笑,大概也同樣露出了一排整齊的牙齒,她終於朝他伸出手捏緊他的嘴巴,說,「我一看見你笑起來露出的牙齒就覺得你才十九歲,我給你的負擔會不會太沉重了?」
他握住她的手來到他的嘴邊,他說,「你摸摸,我的鬍子硬得能扎到你的手指頭。」
林海傑明白自始至終她都沒能走出七年前。
「沉重麼?」他問她,然後又自己說,「不沉重,有一句話怎麼說的……負擔越重,我們的生命就越貼進大地,它就越真切存在……」
說完,自己藏在暗無光源的房間裡撇嘴笑了笑。
嘉寧也笑起來,說,「我覺得我就是一直趴在你背上的豬八戒。越來越沉,直到把你壓到跌倒。」
他突然站起來,也把她拎下床來,說,「我們去照鏡子,看看你究竟是不是豬八戒?」
嘉寧隱約覺得今晚的他不同,但是又不知道是哪裡不一樣了。
他摟住她的腰,幾乎是把她抱到衛生間的鏡子前的,他開了燈,當所有白而亮的光源刺進他們的眼睛,嘉寧看著鏡子裡站在她身後的他,眼睛裡竟然有一層水氣。
他看見她眼皮上紫色的小血管,而自己卻伸手撣了撣沾在睫毛上的水跡。
「早晨我看見他了。」他的聲音響在這樣的暗夜裡,不知名的哀傷幾乎能碰碎空氣,然後彼此都呼吸困難。
嘉寧連忙急急要轉身,他卻按住她的肩膀不允許。
「放輕鬆,左嘉寧,我們正在舉行一個重要的……儀式。」他說是儀式,一個怎樣的儀式?
「你記不記得早晨我說,我一定會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早晨我看見他眼底燒著兩團火,然後我就什麼都明白了。」林海傑怎麼可能知道樓下正有個人剛剛揚言要拿冰塊砸向他的眼睛?
林海傑只知道能讓她哭的時候,笑的讓人心疼的一直都是另一個人。而那個人出現了。
他又把她的手抓住來到他的胸前,說著和早晨同樣的話,「你檢查,正在劇烈運動。」
「林海傑……」
他不理她,又說,「不過,這不重要了。」
他定定地看著鏡子裡嘉寧的臉,然後說,「嘉寧,我們做朋友吧。」
「早晨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面對她急切的疑問,卻只是晃了晃自己的手指,說,「我只是突然發現我們之間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你對我來說,其實一直都遙不可及。」
她想起他總是猶豫著是否要抓住她的那隻大手,想起他說,怎麼辦?嘉寧,我好象不敢吻你,更想起她抱住他時,他所有難以置信的驚喜。
「你閉嘴!」嘉寧終於使勁轉過身來推了他,說,「你什麼意思?」
他背過身,從鏡子裡看見她垂下的雙手。
「你把我當做被你施捨的對象,還是一座用來逃避追兵的避風港?」他垂下臉,聲音冰涼。
這一句,是他躺在家裡一整天得到的結論。說實話,很失落,也很難過,最多的卻是對她的心疼,這個總說他傻的人,其實一直都最傻。
嘉寧搖搖頭,說,「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們到此為止吧。不止你累,我也累。」他強迫自己笑了笑,他說過要輕鬆地完成
§§第六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