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奶奶最後再安撫了秋芷幾句,說了幾句軟話,便以自己要午睡為由,將明顯流露出幾分倦意的孫女送出自己的房間。可事實上,楚瑤她哪裡會感到疲憊啊,她剛從孫女的口中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這樣有趣的發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也充分娛樂到了她,難言的喜悅與激動像浪潮,一陣陣沖洗她的神經,讓她在房間裡無聲地大笑,她笑得前搖後擺,眼角幾乎有淚花閃動。
現在午睡可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她得利用時間做些別的,把這份喜悅升華到更高的地方,保存地更長更久。老人在和孫女的交流中說了那麼多,說得那麼細,不僅僅是說給秋芷一個人聽的,這老宅子的深處還有一個,他藏在漆黑的影子裡,將周圍發生的一切,都一點一點地收進心裡。
雖然現在突然造訪可能會有觸怒他的可能性,可就算這樣楚瑤還是忍不住心裡的好奇——
「那傢伙在發覺自己的義子,對自己的新娘抱有旖旎心思的時候,到底會露出什麼表情呢?」
她這麼想著興致便越發激昂,反正她從來就是這麼一個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
……
伴著「吱呀」一聲輕響,那扇斑駁老舊的木門被推開了,而房內不斷徘徊,死氣沉沉,不可名狀且越演越烈的東西在這時找到了出口,它們抓住了這難得的時機,像在躲避什麼可怕的怪物那般,紛紛爭先恐後地向外逃竄,陰冷而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一向肆無忌憚的楚瑤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而此時,靜靜地待在那所屋子裡的,正是那條美麗的人魚,他無精打采地趴在水缸的邊沿,見老人進來了也不加搭理,只留給她一張優雅的側臉,百無聊賴地用白皙地手指扒拉著粗糙的缸壁。
他看上去像只被主人留在家裡的小狗,委曲無害又可憐,只不過那些被纖長手指碰到的地方,都被腐蝕地「滋滋」作響,嘶鳴著發出一陣陣青煙。
「怎麼,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聽到什麼有意思的事兒了麼?」
老人凝視著人魚沮喪的模樣,笑眯眯地跟他明知故問。
好在活了百歲的怪物對待後輩一向寬厚,他聽了這話不過若有所思地瞥了老人一眼,便慢慢轉過身體,乾脆直接留給她一個後腦勺,悶悶不樂了老一會兒功夫,才重新開了口。
「我當他是只我養的小貓,養來玩玩怎麼樣都無所謂,只可惜養了多年都養不熟,還夾在我和女主人之間喵喵叫著爭寵。」
他待在這個唯一的安身之所,一待多年,對於楚家人一半怨恨一半依賴,又隱隱帶上了些許無可奈何。他習慣了看著別人的*,做精明而冰冷的交易,除了對待自己特別的小新娘,對誰都疏遠而提不起多大的興致,口吻里是一貫的冷漠。
「那可能是只名貴又漂亮的貓,把包括生命的全部都交給了女主人,哀叫時最招人疼。」
「可憐又悽慘,固然能讓人覺得心軟,多多地憐惜他,愛護他……但光是慘就值得愛麼?光利用愧疚不斷索取就能長久麼?」
「我實在不理解……」
怪物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爭來的,他在最初的歲月里活得如履薄冰,不斷向人證明自己的價值,不斷用自己的能力去換取別人的追捧崇拜,同時又小心翼翼的保留著自己的底牌,帶了無數面具或喜或嗔,從不以真心示人。他在一種冷酷的等價交換,精心算計中活著,他總得給別人東西,才能得到想要的感情,畢竟從來沒人覺得他可憐,從沒人關心他的處境,從沒人愛過他。
可是,與全副武裝的他不同,少年把自己的脆弱痛苦完全袒露給了心愛的女孩,只是彰顯出他無能又軟弱的東西成為了他用來留住女孩的武器……那少年是那麼窩囊,那麼幼稚,他現在不再是貓了,他像是一株寄生藤蔓,勒得密不透風,勒得讓人窒息,如果這樣就能獲得女孩的愛意,那麼少年便不僅是奪走了他可愛的新娘,更是連他的處事觀都一併摧毀了……
為什麼呢?
憑什麼呢?
明明在最開始,少女對他的態度還僅僅維持在對待關係親密的玩伴階段,之後到底是什麼時候了,走到了現在的局面?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兩人的關係發生了變化?
答案絕對不會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他覺得自己隱隱約約撲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