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笨,就你這種被太監玩弄過的不乾不淨的貨色,給本王提鞋都不配,還妄想得到本王的愛?」
男人低醇的嗓音中猶帶著一絲沙啞,卻已失了往日的綿綿情意,輕聲細語中竟只剩下一片冰冷:「事到如今也不怕給你一句實話,本王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利用你,最開始是利用你除掉宋廉那個礙事兒的死太監,後來是利用你打探睿王府的消息,到了如今,則是利用你這位寵妃扳倒睿王府。」
眼看著血一點一點地從地上那女人的腹中流出,借著淒冷的月色,紅艷艷的一片竟也染上了氤氳迷濛的色彩,美得驚心動魄,他笑得暖如夏日,眸中卻是冰冷如斯。
「只可惜,你這寵妃似乎名不副實的樣子,父皇最愛的,看來還是只有蓮妃那個女人。所以到頭來,除了宋廉的死,別的事情你還真一件都沒做成……想來也是,估計也只有宋廉那個蠢貨會栽在你手裡,明明知道是你在背後害她,臨死卻還不肯讓那些人為他報仇。你說他究竟是有多愛你?」
多愛?
有愛嗎?宋廉愛她嗎?
原來他是愛著她的……
這一刻,她想的竟不是自己為何會死在眼前這個男人手中,而是那句「宋廉愛她」怎麼.小說 就從旁人嘴裡說了出來?
曾經有那麼多的機會,他為何從來沒有親口告訴過她?怕她用那種尖酸刻薄的語氣諷刺他,還是因為自卑?
記憶中,他就連喚她一聲「清兒」也總是帶著小心翼翼,最開始是不屑,後來卻是不敢,怕她瞧不起他太監之身嗎?可若真是如此,為何不直接放了她呢,那樣的話,最後也不至於落得個慘死牢獄的下場啊……
宋廉,你聰明一世,為何偏偏糊塗一時,愛上我這麼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清妃疲憊不堪地闔了闔眼,復又睜開,借著慘澹的月色,隱隱看清男人挺拔的背影翩躚而去,越走越遠,沒有絲毫留戀。
這個人,她以為她是愛著的,因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似乎能近距離地接觸到陽光。
可原來,陽光也並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黑暗更適合她……
宋廉,若是我現在告訴你,我後悔了,後悔要你死,你可還會回來我身邊?
不會了吧,你一定也嫌我髒了……
眼角濕漉漉的一片,淚水墜落,「滴答」一聲脆響,餘音裊裊,迴蕩在這熟悉的山石之間。
宋廉,這裡滿滿的都是我們的回憶,如今我死在這裡,也算是死有所依。
等我下去找你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急著把我推開?
我有好多的話想要告訴你。
其實,我可能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厭惡你,真正該厭惡的,是我自己,只是我不願承認……
人人都知道你宋公公什麼禮都收,但最喜歡收的卻是女子用的花簪,他們都覺得你身體殘缺、就連性情也甚是古怪,可他們卻不知道,真正喜歡花簪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是我曾央著你親手為我戴上花簪。從那以後,多少次清晨醒來,你都偷偷地為我戴上各種漂亮的花簪,你說那是別人獻給你宋公公的禮物……
宋廉,你是不是給我下了什麼蠱,為何在你死後,我反而總頻頻想起你?
你曾經也對我這麼壞,怎麼能因為我害了你這一次,你就棄我而去了?如果你現在回來,如果你回來,或許我會考慮原諒你……
恩,哪怕你不好意思說出那三個字,由我來說,好不好?
若是你回來,我便不要這後宮寵妃的位置了,每天每天都只在這假山禁地等你,一直等到你可以出宮的那一天,好不好?
我們一起去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一起……
「宋廉,我後悔了……現在我來找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細弱蚊蠅的最後一聲輕喃後,女子的眼帘終於緩緩闔上,唯留了一地艷色刺目的紅,像是奏響了愛的最高重悲鳴曲,芳華落盡,聖果始盛。
翌日一早。
林間晨風拂面,樹蔭斑斑,一白衣女子迎風而立,淺金色光芒環鍍周身,墨發四揚,裙裾蕩漾,明明該是美不勝收的畫面,此刻,那女子卻猶如破落凋零的枯葉一般,單是那蕭瑟的背影中就滿溢著濃濃的悲傷與蕭條。
在她面前,同樣是白袍翩然的男子長身玉立,臉上儘是震驚與愕然,右手微伸,寬大的袖袍在草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像是籠罩著灰暗再無光明的世界。
「染染,你怎麼來了?」男人素來鎮定,此時此刻,他的聲音卻帶著一絲明顯的慌亂。
蘇紫染一瞬不瞬地凝著他漆黑如墨的鳳眸,狹長的黛眉深深擰起,不是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嗎,為什麼她無法從男人的眼中窺探出一絲一毫的痕跡?
「睿王爺,怎麼,我不能來、不該來嗎?」
沒等男人開口,她低低地笑開,眼底卻絞著強烈的疼痛:「哦,對了,的確是不該來。如今我見了這幅場面,睿王爺打算殺了我滅口嗎?」
「染染,你說什麼?」
睿王爺?
她叫他睿王爺!她還說他打算殺了她滅口!
四目相對,男人的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墨瞳深處似乎還斂著一抹比她更為傷痛的情緒。
蘇紫染強迫自己別開眼不去看他,每每如此,她總是無法抗拒地溺斃在男人想要告知她的情緒中,所以她只能強迫自己不去看,唯有這樣,她才能理智地分析當下的一切。
就在他們兩人之間,還橫躺了一個人,身上一柄利劍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芒,胸口大片的血跡,看樣子應該是剛剛遭人殺害不久。
那人告訴她,今日早朝之後在這裡等他,他會告訴她一些東西——一些關於相府一夜之間被人滅門的真相。可是如今,他卻躺在這裡,再沒有辦法開口說話。
而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會幫她找出禮哲、會幫她報仇的男人,他在這裡幹什麼?
她不想懷疑,可是此情此景,卻讓她不得不懷疑。
「蘇紫染,你懷疑本王?」
他一字一頓,幾乎是從咽喉深處慢慢道出心中所想,緊繃的俊顏上是顯而易見的暴怒與強烈的壓抑,似乎只要他一個沒忍住,就能親手將她捏死一般。
「從相府被人滅口的時候起,你就懷疑本王。如今,你更是堅定了這個想法,是不是?」
他看上去非常生氣,可不知何故,蘇紫染卻只想笑,而她也真的這麼做了,儘管笑得比哭還難看,嘴角卻仍是畸形扭曲地揚起。
事到如今,他做出這幅樣子是給誰看?
這個就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是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