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是為母則強,趙翌卻是為父則強。
現在想來,趙翌根本就不是為了親政,根本就不是為了自己的野心,而是因為方氏懷了他的孩子,他要為他和方氏的孩子謀個前程。
可他憑什麼拉了姜家和王家下水?
憑什麼把姜家和王家的幾十口人不算人?
還有蕭容娘。
前世,她一直以為蕭容娘是趙璽的生母,趙翌死後,她封了蕭容娘為太妃,還讓蕭容娘把趙璽養在身邊,封了蕭容娘的族弟為世襲正四品指揮使。蕭容娘卻一聲不吭,默默地繼續扮演著趙璽的生母,直到韃子轉到了京城,京城內外惶恐不可終日,都說韃子馬上就要破城了,到時候城裡的那些富戶和官宦之家都會成最先遭受血洗和搶劫的人,宮裡的嬪妃就更不能倖免了,說不定還會被那些韃子擄了去做小妾或是舞妓。而京城之所以被圍巢,就是因為方氏的弟弟為了爭軍功,陷害了原宣府總兵馬向遠不說,還趕盡殺絕,把馬向遠留在京城的妻子兒女全都殺了,馬向遠心灰意冷之餘投靠了韃子。
她垂簾聽政之後雖然殺了方氏的弟弟,可馬向遠要復仇的心思卻沒有淡,找了個機會親自帶著韃子一路南下,攻進了紫禁城,讓征戰高麗的遼王和抗擊倭寇的靖海侯都措手不及,更引來了在旁邊虎視眈眈的李謙……
蕭容娘受了驚嚇,神智不清了幾天,很快就去世了。
京城之圍被解後,她想到蕭容娘畢竟是趙璽的親娘,以聖母皇太后的規矩葬了蕭容娘,把趙璽接到自己身邊撫養……
趙璽,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又是怎麼死的吧?
而她卻因為蕭容娘的緣故,從來沒有懷疑過趙璽的出身!
想到這些,姜憲眼都紅了。
如今,舊事重演,趙翌拉著姜家下了水!
老天爺既然讓她重生,為何不讓她早幾天重生?難道那趙翌真是真龍天子不成?
憤懣如火苗般在她的心裡燎原般地燒開來,讓她頭腦發熱,腦門直抽。
就算趙翌是真龍天子,她也要把他弄成一條蟲。
「我要殺了他!」她腦子燒得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著,喃喃地道,「沒道理我給弄死他一回就不能弄死他第二回……他要是真龍天子,就不會死在我的手裡……我要殺了他……」
就算讓她再當一次皇后,就算讓她再嫁給趙翌一次,她也要弄死趙翌,也要把方氏像前世一樣丟到亂墳崗里去,讓蕭容妃這輩子好好地呆在浣衣局裡洗她的衣裳去……
李謙望著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姜憲,他心中一沉,想到她連那婦人眉頭有顆黑痣都知道,想到她從頭到尾都超乎年紀的冷靜,他情不由一把拽住了姜憲,低聲質問道:「那婦人是誰?你是不是心裡早有計較?你拉我來……是不是因為我是那鄉下小地方來的傻蛋,根本不知道你們京城上層人家的那些事,就算是知道了這些事,也不能把你怎樣,你們想滅口就滅口,想倒打一耙就倒打一耙……」
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裡,生死操縱在別人的手上,李家這麼多年來苦苦掙扎,不就是要擺脫這樣的命運嗎?
李謙的手勁很大,把姜憲的胳膊捏得生疼。
姜憲回過頭來,李謙陰沉的表情和壓在心底的往事讓她猶如回到了從前,思緒凌亂。
她狠狠地瞪著李謙:「你憑什麼說我?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姜憲那大大的杏眼像含著兩丸黑水銀,微微上翹的眼角因憤怒而泛著點點的紅意,像哭過後的痕跡,又像大火過後殘留的餘燼,尖銳地射在了李謙胸口,印在了他的心上,讓他鈍鈍的疼。
他不由捂住了胸口。
那疼就從胸口向四肢百骸漫延開來。
姜憲「啪」地一聲甩開了他的手。
她要親眼去看看方氏。
就像前世一樣。
別人說方氏和趙翌廝混,她不相信。
她覺得趙翌既然喜歡蕭容娘,還和蕭容娘生了孩子,怎麼會和方氏糾纏到了一起?一定是有人看方氏不順眼,想借她的手除了方式……然後她親眼看見,也明白了這是方氏有意為之,有意讓她發現,有意要逼著她攤牌……
可她還是一腳就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