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子越微微一怔,心想這大雨的天,不在處里等著下屬孝敬,不在新風館裡大快朵頤,不回府上去享受暖爐清茶,偏要頂著暴雨,去往言府,不知道大人心裡是在想些什麼。
「我去調輛車來。」他對范閒沉聲說道,便準備向街對面的一處走去。
范閒搖了搖頭,反手將雨衣的帽子蓋在了自己的頭上,毫不畏懼外面傾盆而下的大雨,就這樣走入了長街的雨水之中,任由雨水擊打在自己身上那件灰黑色的衣服上。
監察院的官服很尋常,但也有特製的樣式,比如雨天查案時,通常會穿著這種雨衣——衣袖寬而不長,全部用的是防水的布料,後面有一個連體的帽子,樣式有些奇特,像風衣,又像是披風,雨水從天而降,落在這件衣服上都會順滑而下。
當年舒學士第一次在京都看見監察院的這種衣服,大發雅興,取了個別名叫:「蓮衣」,用的便是雨水從蓮葉上如珍珠般滑落的意思。但畢竟這種雨衣的樣式有些古怪,與當前的審美觀格格不入,所以哪怕有了蓮衣這樣美妙的名字,依然沒有在民間傳播開來,依然只有監察院的官員探子才會穿這種衣服。
所以如今京都的雨天,只要看見這種穿著一身黑灰色蓮衣的人,大家都知道是監察院出來辦事,都會避之若鬼的躲開。
范閒當前走入雨中,啟年小組的幾個人自然不敢怠慢,就像那個月夜裡一般,分成幾個方位,不遠不近地拱衛著他,在寂廖少人的雨天長街上往前方走去,雨水衝擊著衣服,長靴踏著積水,嗒嗒嗒嗒!
霧蒙蒙里幾個人,竟有著一種沉默悍殺的味道。
躬身送客的新風館東家,微微抬頭看著這一幕,心裡想著,這位范提司還真是位妙人,帶著幾個屬下,竟把這身奇怪的衣服也穿出美感,走出質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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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府並不遠,在雨里走了沒一會兒,繞進一條小巷,再穿出來往右一站,便能看見那個並不如何寬敞的府門,一想到這府里的父子二人,掌管著這個朝廷對外的一切間諜活動,就連范閒也不自禁地多了一絲凝重之色。
言若海身為執掌監察院四處十年的老臣,深得聖心,也深得陳萍萍器重,就算是朝廷里的六部大臣,在他面前也不敢如何囂張,而由於監察院當年設置之初,將官階設的極低,所以後來為了行事方便,陛下基本上是在用授勳賜爵的手段,強行將監察院官員的政治地位向上拔高著。
比如言若海在幾年前便是二等子爵了,而去年言冰雲被長公主出賣給北齊,陛下為了安撫監察院裡這些忠臣們,便直接將言若海的爵位提成了三等伯爵,想想連范閒的父親范建,如今身為戶部尚書,也只不過是位一等伯爵,就能知道聖上對於監察院的官員,是何等的厚待。
不過言府的門口並沒有換新的匾額,言府下面的小題還是寫著「靜澄子府」沒有換成「靜澄伯府」,字也是黑字,而不是金色,顯得極為低調。不過范閒清楚,除了封公的世代大臣外,只有陛下欽命賜宅子的大臣,才有資格在府前寫著爵位,由此可見言府這宅子也是陛下賜的,想低調也低調不成。
站在大雨未停的府門,早有門上的執事看見他來了,一見到這一行人穿的雨衣,便知道是監察院裡的官員,只是不知道是老爺的同僚還是少爺的朋友,趕緊下了台階,用手遮著雨,將范閒一行人迎了上去。
范閒掀開頭上的雨帽,露出微濕的頭髮,問道:「小言在不在家?」
執事正準備開口說老爺不在家,聽著對方說話,才知道是來找少爺的,再一看這位清秀容顏,早猜出來是哪一位,恭恭敬敬說道:「少爺在家,請問大人可是提司大人?」
范閒點點頭,將雨衣解了下來,擱在小臂之上。那位執事趕緊接了過來,左手撐起一把油紙傘,說道:「大人請進。」
這是位聰明人,知道少爺從北面回來,與這位范提司的關係匪淺,便自作主張先不通報,直接迎了進去。范閒也正有這個想法,笑著看了執事一眼,很自然地走進府中,畢竟他的官階在言氏父子之上,這種情況下不需要客氣。
這是他第一次來言府,不免對於府中環境有些好奇,但隨著那執事的傘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