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北魏大亂,蕭衍雖然忘情於佛門,倒也有些想法,並非武力北伐,而是企圖扶持傀儡,分化北魏政權。
遺憾的是,他的策略幾度失敗,最後只能不了了之,而且蕭梁國內其實也算不上平靜。
與北魏不同,蕭梁的禍事主要體現為蕭衍的家事。
蕭衍一向處理不好家庭關係,因為他愛心泛濫到無以復加,所以這種結果似乎是難免的。
通過分析蕭衍的人生軌跡,不難得到這樣一個結論,蕭衍是欺軟怕硬的主兒,那些我行我素,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的人,他往往寬容以待,而那些稍微正直些,但對他萬般恭敬的人,他往往不屑一顧。
人心深處的那一絲賤骨頭,被蕭衍演繹得淋漓盡致。
並非刻意中傷誹謗,而確有實例驗證。
關於前者,最典型的例子莫過蕭宏和蕭贊。
蕭宏是蕭衍的兄弟,蕭贊則疑是蕭衍的養子。
蕭宏的荒唐行徑早有論述,與蕭衍的女兒私通並企圖借侄女的手來謀害蕭衍這件事,就算在開放的歐美也是令人髮指的,但蕭衍並沒有對蕭宏有任何實質性的處罰,
至於蕭贊,叛國大罪已然坐實,不孝之名震驚內外,但蕭衍仍然對他抱有希望,甚至在蕭贊死後,還追諡其王位,並讓人偷來他的屍骨厚葬。
蕭贊在蕭寶寅死後不久,也在流亡中去世。
太子蕭統受到的待遇就與他們截然不同。
原因很簡單,因為蕭統太正了,反而讓蕭衍瞧不起——好像是這麼說,但感覺邏輯是混亂的,非一般人的價值體系能夠體會。
蕭統性情孝順謹慎,在太子宮即便在平時休息時間,坐立一定面向西方,有時晚上接到命令要他明早入宮,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等到天亮,生病的時候,恐怕父親擔心,經常刻意掩飾病情,工作也帶病完成。
因為蕭衍醉心佛法,所以蕭統加冠之後便開始代理國事,性情寬大溫和,能包容別人的錯誤,喜怒也不顯露在臉上,喜歡讀書寫文章,接納有才能的文人雅士,出居東宮二十多年,沒有歌女、舞女和樂隊,每逢久雨不晴,或大雪不止,就派左右官員走遍大街小巷,調查貧苦人家,施予賑濟。
就是這樣一個國家儲君,於531年4月6日病逝,享年31歲。
拋開他死後的影響暫且不說,其死因令人唏噓。
蕭統安葬母親丁貴嬪時,出於拳拳孝心,派人尋找吉祥之地,後來果然找到了。
但這人找的地主朋友卻不厚道,認為自己的地奇貨可居,嫌太子出的錢少,於是暗中托人賄賂太監俞三副,約定如果能賣到三百萬錢,就分給俞三副一百萬。
一百萬可不是小數目,俞三副當即心動,便秘密報告蕭衍說:「太子看中的那塊地,確實大吉,而且對皇上更有利。」
蕭衍上了年紀,對這些吉不吉利的事很在意,大手一揮,下令重金買下。
於是蕭統的吉地成了蕭衍的囊中物,丁貴嬪最終只能安葬在一塊普通的田地上,蕭統不知內情,所以除了遺憾倒也沒有什麼其他情緒。
但太子宮的官員不甘心,請道士察看墓地的風水,道士指出那塊地對長子不利,如果用法術咒語解除,或許可使長子多活幾年。
這些官員自發表忠心,暗中用蠟鵝和其他相關物品,埋在墓旁將來長子安葬的位置。
不料此事被宮殿監察員鮑邈之獲悉,鮑邈之立即生出一個邪惡的念頭,在蕭衍面前誣陷政敵魏雅,說他替太子施用巫蠱,一次打擊了兩個人,可謂用心險惡。
蕭衍下令檢查,當然真的挖出了蠟鵝,於是真相就不重要了,蕭統從此徹底失寵,雖覺冤枉,卻無法證明清白,羞憤之下,病得更厲害了,沒多久便鬱鬱而終。
以蕭統的為人,蕭衍內心深處當然也知道巫蠱這種事是絕無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但情感戰勝了理智,蕭衍認定這個完美兒子其實污穢不堪。
有種很奇特的現象,當傳統意義上的壞人偶爾做了件好事,世人認為他是浪子回頭金不換,而當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偶爾做了件壞事,世人認為他是偽君子,終於原形畢露。
當你以一個漂亮的結果收尾,那麼昔日的不堪都成了浮雲,不會被圍觀群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