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蘇木蘭她們所住的地方之前,徐懷谷先帶著小姑娘回了一趟陳府,去取些藥材。
這是沈含光親口吩咐的,徐懷谷轉告給史管家之後,史管家很快就取了藥材回來了,然後徐懷谷才和蘇木蘭一起走回去。
穿過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小巷,二人在偌大的鶴門城七拐八繞。蘇木蘭走在前面,還小心地端著那一碗粥,神色明顯還是很緊張,一句話也不敢說。
徐懷谷心情鬱結,也不太有心情講話,二人便一路沉默地趕路。最終,他們來到了靠近城郊處的一座破宅子裡。
徐懷谷一眼望去,雖然破落,但這座宅子的規模屬實還不小,應該住了不少難民。
宅子門口有幾名穿著制服的官兵正在忙著用擔架把什麼東西從宅子裡邊抬到外邊的一架馬車上。
徐懷谷凝神看了一眼,那擔架上是人的身形,不過是拿白布遮住了。而那馬車的樣式,則是和他進城時在城門口看見的運送死人的馬車一模一樣,看起來,這宅子裡又有人因為疫病死了。
蘇木蘭停下了腳步,轉頭對徐懷谷說道:「這宅子裡每天都有人因為疫病死,他們每天清晨都會來檢查一遍,我已經見過好多了。大哥哥,你把藥材給我吧,裡邊不安全,你最好還是不要進去了。」徐懷谷微微搖了搖頭,認真說道:「沒事,我不怕得病。對了,我姓徐,你可以叫我徐哥哥。」蘇木蘭只得點頭說道:「好吧,徐哥哥。」徐懷谷隨著她的腳步緩緩走進宅子裡。
在路過門口的時候,他往那運送死人的馬車裡看了一眼,裡面約莫有八九匹白布,有的白布上撒了有零零點點的血跡,看起來有點嚇人。
那幾名負責運送死人的官兵一邊埋怨一邊匆匆把馬車開走了。宅子看起來雖大,但是裡面住的災民更多。
有些是拖家帶口的,有些則是孤零零一個人。沒有那麼多房間可以分配,往往就是拿塊破布或是破柜子隔開,就成了兩個空間,給兩戶人住下來。
徐懷谷數了數,一間客廳里,能住下五戶人。人雖多,但是人聲卻不多,徐懷谷只聽得見死寂的咳嗽聲,只看得見空洞茫然的眼神。
住在這裡面的人是沒有希望的,他們之中的大多數都得了病,不過是在死亡的懸崖上掙扎。
徐懷谷一時有點懷疑,官府是不是故意把這些得病的人全部集中在這裡,就等著什麼時候他們全都死絕了,一把火把這地獄裡的宅子燒光了才好。
但是蘇木蘭和她母親是沒有得病的,只不過這樣下去,遲早也要得病。
徐懷谷皺了皺眉,得找個辦法把她們帶出去,另尋個地方居住才好。
「娘,我回來了。」蘇木蘭走到一個小房間裡的陰暗角落,把手上小心端著的粥遞給她母親。
那婦人的臉是熟悉的,徐懷谷之前在藥鋪里見過。
「怎麼是冷的!」婦人狠狠白了她一眼,接過粥的手生氣地抖起來,
「你弟弟本來就病了,怎麼能喝冷的東西!下次的粥還是冷的,你就別再回來了,給我滾出去!」
「娘,對不起。今天繞了遠路,所以粥才冷了。不過我找了些藥材來,我現在去給弟弟煎藥。」蘇木蘭有些委屈,立刻拉了徐懷谷的袖子,往房間外邊走去了。
自始至終,那婦人的眼睛一直在她那懷中白色的被褥上,未曾離開過。
連徐懷谷和她女兒一起走進了房間,她也沒有問一句關於徐懷谷的話,像是這世界上除了那一隻被褥,一切都不存在一樣。
「日子太苦了,因此娘的脾氣有些古怪,你別見怪。」蘇木蘭為她解釋著走出房間,走到煎藥的瓦罐前。
這座宅子裡能煎藥的地方就這麼幾個,大家一起用的。其實也沒幾個人能在這樣的境況下弄到藥,所以這煎藥的瓦罐倒是很空閒。
她生了火,拿出一張被攥得皺巴巴的藥方,貼在眼前,仔細想要分辨出那些字。
白朮一錢,百合兩錢,雲貝母一錢,茯苓一錢徐懷谷把藥一味味地遞給她,她把臉貼近,小心地加進瓦罐里,生怕掉在了地上。
「木蘭,你這是哪裡來的藥?」徐懷谷順著聲音來源看去,是一名身材矮胖的婦人在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