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兩日後,顧景嵐身上的藥性才完全褪去,整個人清醒了許多,只是臉色依舊蒼白——這一場磋磨終究還是對他的身體有所損傷。
哥兒的身體本就較為虛弱,寒冬臘月里折騰這麼一回,顧景嵐便只能裹著厚厚的裘衣,龜縮在馬車裡看著底下的人搬家。
準確的說,還不能用上「看著」這兩個字。蓋因陸元劭寸步不離守在他身邊,但凡他把帘子撩開一下,這人就強勢地把手伸過來,默默的扯下帘子,然後用一種「小叔我是為你好」「小叔你怎麼這麼不乖」的控訴眼神幽幽的看著他。
……顧景嵐覺得自己沒病都得被他氣出病來。
他覺得有點煩,這幾天一直躺在床上,難得能起床來又被迫待在這逼仄狹小的車廂里,連呼吸一口新鮮點的空氣都不能。
他純粹是被空食坑得在床上躺了幾天——本來就沒什麼病,修養了這幾天,他保證他現在的身體去外面的雪地上撒歡跑上幾圈都沒問題。
想到這裡顧景嵐就覺得又是一口血梗在自己心口,出出不了,咽又咽不下去,憋得他整個人暴躁的很——偏陸元劭又攔著他不讓他去外面透透風。
他不禁都要猜想這兩人是不是一夥兒的了。
這輛馬車還算配得上顧景嵐的身份,空間較大,正常來說除了軟座上可坐兩位主子,兩邊的硬凳上還可以做兩個侍女。
現在車廂里就他和陸元劭兩人——他自己坐在軟座上,陸元劭縮著長手長腳坐在一邊的硬座上,另一邊的硬座上放著他用布包起來的□□,淡淡的血腥氣透過細密的棉布綿延在空氣里,北風一吹就穿過窗欞的縫隙散落到了遠方。
至於原本應該近身伺候顧景嵐的貼身侍女錦瑟……自從陸元劭知道了她是宮裡派來的人後,顧景嵐就再也沒見到過她出現在自己眼前。
天地間飄著細細的小雪,顧景嵐坐在馬車裡,聽到外面間或傳來的侍女的嬉笑聲和吵鬧聲,窗戶沒有關嚴實,窗外清新微甜的空氣透過縫隙飄進來,飄到他的鼻端——顧景嵐陡然站起來,半彎著腰打算直接下馬車——不想理陸元劭這小兔崽子!
在馬車的車廂里其實是站不直身體的——頂多只能半彎著腰出去。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重心很不穩定。顧景嵐才站起來沒走幾步,就感覺到一股力從身後拉扯著自己,幾乎是瞬間,他草草披著的狐裘就這麼被扯了下來。
陸元劭見他起身,條件反射地就去拉他的衣服,可惜顧景嵐只是草草的把狐裘披著,倏忽地,狐裘就滑了下來,悉悉索索地堆在陸元劭的腳邊——那是一種隱秘的「衣裳盡褪」的美感,他愣了一下,心底的最深處,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地方,就悄無聲息升起一種蠢蠢欲動的渴盼。
顧景嵐踉蹌了一下,悶哼了一聲,重心不穩欲向前栽去,陸元劭左手還呆呆地抓著落到了地上的狐裘,見此一幕不經思考地就微微站起身,右手本能地往顧景嵐腰間一攬。
顧景嵐往後一栽,就跌坐在了他的懷裡。
腦海中輕微的暈眩過去,顧景嵐定了定神,發現自己幾乎整個人都陸元劭的懷裡——這小子年紀不大,長的倒挺快,長手長腳的,比他還高大。他極力忽視自己心中的那一絲詭異感。
陸元劭不動聲色的把攬在顧景嵐腰間的手收回來,撿起地上的狐裘又給他披上,輕聲問道:「小叔你沒事吧?」
顧景嵐坐回自己的位置,任由陸元劭半跪著給他系披風,陸元劭不緊不慢得繫著,又給他整理了領子,兩人的臉靠的極近,陸元劭甚至能感覺到他鼻翼間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自己的額頭。
——一如方才顧景嵐跌坐在他懷裡,兩人呼吸交纏,難捨難分。
&劭不過輕輕拉了一下,小叔你就栽下來了,可見是還沒修養好。」陸元劭又說:「就別出去了,外面風大,你該頭疼了。」
顧景嵐也不禁有點疑惑,難道是真沒修養好?那一瞬間的暈眩也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真實感受。
陸元劭主動退了一步,打開窗欞,讓外面新鮮的空氣立刻湧進來,他說:「小叔若是實在嫌悶,便開窗透透風吧。」
顧景嵐聞著新鮮空氣,感覺精神好了許多,對於下馬車也就不那麼執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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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