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睜著一雙清湛的眸子望著他,然後便垂下睫。轉過頭去,只留給墨錚一個雪色的背影。
他端坐在大石上,白髮一路流瀉,鋪陳在大石上,肆意散落。他怔怔望著那一寸蒼穹,看著那裡落下的星光。
然後輕聲道:「你來了?」
仿佛多年舊友相見,語調陌生而熟悉,隱隱有股懷念的味道。
&來了。」墨錚回道,然後一掀袍袖,端坐在對岸。
遠遠望去那姿態仿佛重合成了一個。
面前的水池將大石鎖死在中間,水色黑沉,折射不出任何東西。這是弱水,鴻毛不浮,不可渡。他過不去,那人也過不來。
墨錚沒有問他是誰,他已經猜到了。
那個人聞言輕笑,笑聲在空蕩的石壁間迴蕩,倒掃去了幾分寂寞。他站起身,將額前落下的散發挽至肩後,終於將整個人暴露在墨錚的視線中。
&久不見,現在的>
——那張臉和墨錚如出一轍,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澀,顯得愈發好看起來。
一笑,山河傾。
但看著那雙眼,墨錚卻知道他從頭到尾都沒變過,無論染上多少東西,似笑,似淚,那雙眼裡最深處的卻只有淡漠,那是修了忘情道的結果。
&們似乎不曾見過。」墨錚緩緩道,就算加上上輩子,他們也算是第一次見。
那人眨了下眼,搖了搖手,並不在意:「那便是我記錯了吧。」
墨錚抬眼望他,仔仔細細地對照他身上的每一個細節,只得出一個結論——
他們是一個人。
沒有半分差錯,如果說是兩個人,那麼也太過可怕了些。
只是……
他搖頭,徑直道:「本來我以為你是前世的我,但我前世也不可能有你周身所沉澱的歲月味道。」
那種歲月沉澱仿佛眼前這人已經歷經千萬年,甚至於,這人便是那些遠古仙神!
&我缺吧,我已是無姓之人。」那人說這句話時,眼中漫過幾分淡淡的懷念,甚至於傷感,只是那情緒太淡,輾轉不過一瞬。
&是最初的你。」
&初?」墨錚瞬間抓住了關鍵詞,然後皺起了眉。這意味著他擁有的並不只是兩世,他還缺了幾世的記憶。
難道之前的是輪迴,只有這一世是重生。但若是輪迴,「他」便不是他了。
缺突地道:「不是輪迴,若是輪迴,我便不會出現在這。」
墨錚淡淡地望著他,道:「你能讀心?」
缺不躲不避,嘆了口氣,感嘆道:「你果然還算不得『成熟』,不過這樣也好。」
然後便是一笑,若是他絕不會問這種問題,但現在,也算的有了少年心□□,那種他想有卻擁有不了的東西,而且看得出來他這輩子過得很好,縱然智計無雙,也不必慧極必傷。
他端了眉目,淡道:「你我同根同源,我們的想法都是互通的,只要你用心去感受,也能摸到我的每一處思緒。」
墨錚當即閉眼,靜了心,去探尋另一個存在。雖然證據確鑿,但他依舊對這人的身份有所懷疑,想必那人也是知道,所以才弄出這樣的提議。
一片黑暗中,一朵幽藍色的花火忽地閃現,那是他的意識。
他剛生出這樣的明悟,不遠處又升起另一朵同樣的火焰,他剛注意到,兩朵火焰的思緒便同時傳遞過來,仿佛將他硬生生劈成了兩半,但又奇異地交融在一起。
他睜了眼,「你應當知道所有真相。」
缺卻坐了下來,支著額望他笑道:「這卻用不著著急。我觀你似乎入了魔。」
他或許算是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自然看的出來墨錚的情況不容樂觀,入魔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
不同於修行魔道,入魔是因為心境不穩,或者有了巨大破綻,被心魔乘虛而入。入魔的確會提高戰力,然而那不過是在燃燒以後的命途,入魔愈久,戰力越強,就更接近死亡,無疑是飲鴆止渴!
而現在的墨錚已經走在了這條路上,心境已然崩塌了一部分,再繼續下去,便該道碎魂消了。雖然他已經將入魔的那部分壓制在晚上,延緩了崩碎的速度,但治標不治本,再慢也會有一個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