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聲音叫三人都嚇了一跳，裴定山怎麼會在這裡？！
裴定山平靜朝幾人點點頭：「不好意思，恰好聽見。」
江源有點欲言又止——教練您這恰好得也太巧了。
站在裴定山邊上的王鵬飛也朝幾人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後指了指食堂窗口，江源他們這才發現自己坐在了教練窗口的附近。
裴定山沒有過多解釋，而是再次將視線放到了蘇嶼的身上：「怎麼樣？既然你有興趣往專業化靠攏，那你願意跟著我訓練嗎？」
蘇嶼定定地看著裴定山，直過了半晌才突然問：「為什麼是我？」
——因為咱裴哥看好你唄！
站在邊上的王鵬飛剛想開口，卻注意到裴定山的眉頭微挑，在他微不可查的搖頭動作示意下，王鵬飛住了口。
他也看出來了，這個叫蘇嶼的小孩兒雖然有往專業化發展的想法，但是實際上應該內心還在猶豫。
他們在省體工隊上班的，這種小孩兒或家長見得多了，你如果上趕著跟這類型的小孩兒、家長表示『你家孩子天賦好』，那家長或許反而還覺得你在忽悠他，又或者會覺得『我家孩子天賦條件好，那未必就得走田徑這一條路』。
畢竟田徑在競技體育里實在不算是太出彩太賺錢的項目，家長就非得再貨比三家想方設法地去找有沒有更好更有前途的項目教練能看上他們家小孩兒。
至於這種心態的小孩兒呢，通常都是內心比較敏感的類型，你也不能太上趕著說『我就是看好你』，得一點一點地讓人小孩兒定下心來跟著你訓練。
總之，王鵬飛早年自己還是個學生仔的時候也不懂這些，後來看得多了也就漸漸成了個大忽悠。
他知道裴定山已經第一時間察覺到這個叫蘇嶼的小孩兒內心敏感了，所以示意他別一口氣把大白話講出來。
只不過嘛，王鵬飛心中暗暗搖頭——他們這些當教練的，其實最怕的就是這種內心敏感的選手，畢竟競技體育嘛，除了天賦之外，心理承受能力和自我調節能力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項素質。
比如比賽中受挫、訓練中無法突破當前技術壁壘、比賽前競技狀態調節不起來、面對強敵時被對手的氣勢壓迫住競技狀態發揮不出來等等。
運動員在一整個職業生涯中需要面臨的心理問題那可太多了，所以像是他們挑選選手，往往喜歡挑選看起來更糙更耐造的，否則要是個心理太敏感的，他們教練教育起來也不敢打不敢罵的，就很為難。
反正從王鵬飛的角度，他選材是不喜歡選擇蘇嶼這類型的小孩兒，不好帶。
裴定山確實察覺到了蘇嶼按個問句里藏著的隱隱防備，他於是平靜道：「我有一個課題，需要零基礎的選手配合，最好身體條件差點的。」
「關於競技體育的選材對照研究——探討身體素質與運動表現的直觀影響。」
王鵬飛：？？？
等等！
好傢夥，王鵬飛覺得自己進省隊這幾年已經算是鍛煉出來了，在忽悠那些準備報考少年隊的學生和家長時，自己也是一把好手。
結果現在這麼一看，嗨呀，什麼好手？
就他那點的微末水平，能比得過他裴哥的這一張嘴？
察覺到蘇嶼的抗拒表現，張口就是一個全新的課題，而且這課題看起來還挺像那麼一回事的。
王鵬飛情不自禁地在心裡要給他裴哥鼓起掌來了，牛逼牛逼，屬實牛逼。
隨著裴定山的回答，蘇嶼也從原本仿佛炸毛小貓一樣的狀態放緩了下來。
裴定山於是表情平靜地說：「我會為你制定和專業運動員一樣的訓練日程，通過你與對照組的運動表現對比來完善我的課題內容。」
越來越詳實的內容讓蘇嶼逐漸放鬆了下來，他盯著裴定山看了很久，仿佛在確認些什麼，最終悶悶地應了聲『好』。
他曾經想過很久，裴定山為什麼要選擇他？
他的天賦真的有那麼好嗎？
……也許對於他的選擇，是裴定山執教生涯中唯一的一個錯誤選材，但幸運的是當初他拒絕了裴定山，讓裴定山的執教生涯少了一點瑕疵。
如今，這個曾困擾他的問題終於在裴定山的回答中有了答案，蘇嶼那顆懸著的心卻仿佛落回了實處——裴定山並不是因為他的天賦而看中的他，只是因為恰好需要一個配合他進行課題研究的對照組人選。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或許是一個會讓人倍感失望的回答，但對於蘇嶼來說，裴定山的回答卻更符合『客觀邏輯』。
得到蘇嶼肯定的回覆，裴定山微微頷首，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他只是在蘇嶼給了他肯定的回覆後，又轉向了一旁的周宇昂。
「我的課題需要雙人組進行對照。」
只有這一句話，但站在一旁的周宇昂在微愣了一下之後，當即點頭：「裴教練，我願意！」
「嗯。」
裴定山平靜地點了點頭，只留下一句『上午訓練後留下』，就轉身和王鵬飛一塊兒往教練的早餐供應窗口去了。
一直到裴定山離開，江源才有些憂心忡忡地看向了蘇嶼：「小嶼，你這……」
蘇嶼抬起頭直視江源：「哥，我想試試。」
從小到大，蘇嶼和江源兩人都是當親兄弟在相處，這個哥字一出口，江源就沒了力氣。
他實在是被蘇嶼盯得不知道該怎麼勸，畢竟從小到大他什麼都是讓著蘇嶼的，每次對著蘇嶼的要求他從來還沒有應過不字，於是這會兒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才能讓蘇嶼放棄這個想法……
等被蘇嶼直視著說『哥，我想試試』後，江源當場戰敗。
江源長長嘆了口氣：「好好好、行行行，你是祖宗你說了算——唉，回頭等夏令營回去，你但凡要生點病，我非得被我爸媽男女混合雙打不可。」
他從褲兜里掏出手機：「咱們先打個電話跟蘇叔還有林姨說一聲？」
蘇嶼卻拒絕了：「等夏令營結束再說吧。」
眼看著小祖宗這下定了決心要生米煮成熟飯，江源只得長嘆一口氣：「好，那我就捨命陪君子了……不過小嶼，我可先跟你說好，不管什麼訓練你都得先以身體為主，要是身體不舒服抗不下去了你就跟我說，那個裴教練他要做對照組的實驗，那也不能不管對照組選手的死活吧？」
蘇嶼這回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江源這才鬆了口氣。
他是真怕蘇嶼倔勁兒上來，非得不顧身體條件地按照教練指示訓練——要真是那樣，他拼著被他家小祖宗嫌棄死也得把人直接薅回家。
5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