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
北方的寒意再也不是那粗布麻衣能夠抵擋,可普通人家有哪裡有裘皮棉衣來禦寒,唯有憑藉強壯的身子硬扛。
周家堡的萬畝冬小麥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雖然已耕作完畢,可不但沒有歇下,反而更加的忙碌。
青壯男女每天不是伐木,就是夯土塊,哪怕郎君不說,大家也知道必須在土地未凍之前,將屋子建起來,只有這樣才能度過這個嚴冬。
而老人們則是帶著孩童整日遊走在田間地頭,細心得照看著還未出土的麥苗,其實大家對能不能長出麥苗,都充滿了深深的懷疑。
小河西岸,只見一道道田埂將大地分成了一塊塊,每一塊都足足有上百畝,每一塊又被一條條田溝整齊劃一的勾勒了出來,遠遠望之,頗為壯觀。
莫說在北地,哪怕是中原地區,也很少有將田地打理到這般地步的。
「這…難不成冬季地里還真能長出麥子?」
儘管早已聽說過,可當親眼目睹眼前這一幕,李秀寧仍然有些吃驚,這田地竟然被打理成這般樣子。
「能不能長出麥子,奴婢不知道,但奴婢知道那小子為了將地種成這般模樣,足足累死了十頭牛,損壞了上百副農具,欠下各家一大筆債,如果明年這麥子沒收成,這些地估摸著也就不是他周家的了,最後苦的還是這些農戶!」
一旁的小燕一臉幸災樂禍道,話里話外仍然透露著對周楚的不滿。
「唉!」李秀蘭望著田地里的那些身著單衣老人孩童,也是無言以對,最終只能化作一句嘆息。
「公主,奴婢不明白,公主為何放任那小子奴役這些農夫,又為何任由各家繼續這般霸占著所有的土地人口?」
小燕見她如此神態,終究是沒忍住問出了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
因為整個馬邑郡,除了幾十家豪強,就沒有一家農戶是自由的,也就是說堂堂一個馬邑郡,在朝廷的戶籍冊上,只有區區幾十家庶民。
雖然她也知道,要這些豪強將所有的土地人口都交出來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公主願意,讓他們交出一半還是能辦到的。
「你以為本公主不想嗎?
這些農戶如今雖然苦了一些,但終究還是能夠活下去。
可一旦我讓各家將他們交出,就算給他們分了地,他們又拿什麼來耕種?我又拿什麼來養他們?」
李秀寧一臉無奈的解釋道。
「那就抄幾家豪強,糧食農具不就都有了嗎?」小燕卻是不甘心的恨聲道。
「今時已不同往日,這天下已是我李唐的天下,終究不能再像以往那般無所顧忌,何況一旦太過,必定會將本地豪強推入世家或者突厥一方,那時我娘子軍將舉步為艱!」
李秀寧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沉重,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沒說,那就是即便這些農戶有了糧食農具,可沒有人來管理,也是枉然。
如今突厥人來了,他們還能躲進塢堡,在各家的組織下抵抗,保住一命。
可以一旦將他們解救出來,那些豪強必不會再管他們死活,亦不會允許他們躲入塢堡。
而她又不可能將兵馬分散去保護這些農戶。
最後的結局不是被突厥人抓走,就是慘遭屠戮。
這也是她一直放任各家擁有大量兵器甲冑強弩和戰馬的原因。
小燕張了張嘴,終是無言以對。
李秀寧則是下了田埂,順著田溝朝不遠處的一對老幼走去。
這對老幼明顯是一對祖孫。
老者佝僂著腰,雖看不出年紀,但那枯瘦的臉頰,顫抖的雙手,都預示著已到了遲暮之年。
此刻赤著一雙腳,挽著衣褲,一臉恭敬且又緊張的望著走來的兩人。
而他一旁的女童則是多了一雙草鞋,小手小臉上皆沾滿了泥屑,眼中除了害怕,更多的還是好奇。
「老朽見過貴人。」
「老丈不必多禮,在下路經此地,見時值冬季,腳下土地仍被打理的井井有條,這才想要請教一二,以解心中困惑!」李秀寧趕忙還禮說道。
「不敢不敢,貴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