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 愛蓮說

    道一被打斷了診斷,她心下有些不悅,倒也沒有發作,到底是旁人家中。

    她只是板著一張小臉回頭,便見一位黑色長須隨風舞,衣著悠閒舒適,面相十分儒雅的男子,施施然的朝她們的行來。

    道一吃驚的來回看,此人的長相和汪蓮,有七八成相似,關係不言而喻。

    中年男子的身邊,跟著一位梳著拋家髻,遠觀似雲朵的婦人,裙腰束至腋下,二人俱是如天邊雲彩一般,聚散舒緩,令人心情舒暢。

    道一卻是瞧得嘴角一抽,這文人風氣委實太過了些。

    倘若她們真是個歹人,就她們這速度,到了地方,只能看到『冰冷』的美人兒。

    「伯父、伯母。」連珊尷尬的嘿嘿笑著,拉著道一忙行了一禮。

    「阿耶、阿娘,你們怎麼來了?」她問著汪父、汪母,看的卻是她們背後的人。

    小槐被她的如有實質的目光看得一凜,忙跪下下請罪道:「二娘子怒罪,連娘子向來大大咧咧的,我是擔心過了病氣給你,這才請了郎君和夫人來。」

    汪蓮清冷的目光掃了她一眼,便不再理會,而是大方將手伸向連珊兩人,「阿耶,珊娘是我朋友,我成日在家是無趣得很,便請了她們來同我說書,正說到興處,就被你們打斷了。」

    汪父、汪母看到她們雙手相接的瞬間,恨不得手上有一把長數尺的大刀,從中切開了去,考慮到汪蓮對兩人的維護,他們生生忍了下去,「蓮兒,我們就是來看看你。」

    汪蓮心頭一軟,嘴角只噙著笑,「蓮兒好好的在這兒呢。」

    連珊著急得想要插話,道一暗暗制止了她。

    小槐被汪蓮直接忽視了,她其實更願意對方凶她,而不是這樣不在乎的樣子,只能說她已經不重要了。

    她看了旁邊那兩人一眼,打斷了這番令人眼紅的天倫之樂,「郎君,她並非是連三娘子請來說書的,方才那人還替二娘子診脈了,她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會治病,定然是來府上騙財的。」

    連珊有些著急,滿眼歉意的看向道一,後者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汪蓮瞥了她一眼,不含任何情緒,「我瞧著小槐更適合在主院伺候,今兒起便不用再回來了。」她的目光在丫鬟中遊覽了一圈,「藕香便頂了她的位置罷。」

    道一聞言眼前一亮,這倒是個不錯的決定。藕香也連忙出來謝恩,小槐臉色一白,眼眶立刻紅了起來,「二娘子,我做這些,可都是為了你好呀。」

    汪蓮點頭,「我知你是為了我好。」

    小槐方喜,卻聽得她接下來的話,臉色頓白,「小槐,我且問你,倘若有人不需要任何銀錢,送一包藥給你,說能治我的病,你當如何選擇?丫鬟可以有想法,但能越過主子的丫鬟」

    「二娘子,你饒小槐這一回罷,小槐以後不會再犯了。」小槐不停的磕著頭,汪家沒有一個人動容。

    汪母揮了揮手,便有人來帶走她,「不以規矩,如何成方圓。」


    一場小丑般的鬧劇,來得快去得也快。

    小槐的下場,雖不至於丟了性命,但也不會好到哪裡去,若是傳了出去,再也不會有人收留她。

    汪蓮等人離開,身上的精氣神,似是又泄了一份,只得坐了回去。

    汪母見狀急得團團轉,也不敢上手去扶,她凶蓮荷院的下人,「你們都是木頭雕的嗎,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幾個弄得纖塵不染的丫鬟,忙上前扶著她。「蓮兒,你怎麼了,是碰了什麼『不乾淨』的嗎?」

    汪父摸著長須,「珊娘來汪府找蓮娘,我們自是歡迎,可是.」

    他的未盡之言,眾人都聽懂了。

    連珊越發的愧疚,便是汪蓮也目露不贊同,這也是汪父話未盡的真正原因。

    汪家對汪蓮的疼寵愛護,究竟到了什麼程度,道一此時也看得清楚明白,她望了一眼,有些坐不直,偏生努力維持著最好姿態的汪蓮,就想替她爭取一下,「其實汪二娘子,根本就沒有生病。」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看那小槐,或許真的沒有冤枉人。」汪母壓根兒就不信她的話,道一也不同她計較,為母則剛,為了孩子失了分寸,常有之事。

    汪父又摸了摸鬍子,他見道一目光清澈、堅定,且渾身氣勢不急不躁,便不是個醫者,亦非尋常小娘子,尤其是在面對眾人的責難,亦不曾動容。

    他目光微動,「敢問連小娘子,方才所言,有何依據?」

    道一往後退了兩步,也未糾正他的叫法,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指著地上的動物皮毛,「汪二娘子的一切根源,由此可見一斑.」

    一眾人聽得滿頭霧水,她又道:「究其根本,便是嬌養太過。」

    「胡說.」汪母欲再訓斥,被汪父眼神制止了。

    他此時腦海里想起汪老爺子的話,「二娘出生在盛夏荷花盛開之時,便單取一個蓮字。」又到及笄日,「蓮娘與這滿池蓮荷相較,亦是不輸它們的,便取芙蕖二字」

    汪老爺子年歲大了,早就不理事了,是以,家中的大小事,皆交給了汪父在打理,有關於汪蓮的一切教養,也是經他吩咐辦的,能得汪老爺子喜好的小娘子不多。

    汪蓮便是其中的一個,自是要養成他心目中的孫女兒。

    道一說了地毯,又說起汪蓮的症狀,「汪二娘子近來胃口愈發的不好起來,吃什麼都是淺嘗,腹部疼痛、噁心等狀。五穀乃一個人的身體之根本,她連入口都做不到,又談養精氣神。」

    「而這一切的原因,便是她的雙足,幾乎不沾地氣。」道一正了正神色,「讓一個人接地氣,並非是讓將她從九天之上拽下來,而是讓她雙足腳踏實地。」

    「土地在五行之中,指代的是一個的脾胃,她常年腳不沾地,又怎麼會蘊養好呢,」

    「這世間生長得枝繁葉茂的生物,哪個又不是在土地上,土生土長的呢,又有水土不合,亦是基於此中道理,賴以生存的土沒了,換了個土壤,也是需要時日去適應的。」

    「汪小娘子如此,便是剪了她應深入地底的根須,將她架在了空中樓閣之上,日照月曬,空中繁花固然美麗,沒了土地供給養分,過不了多久,便會枯萎,即便將上頭的花兒照顧得再好,不過是拖延罷了.」

    道一話鋒一轉,「而將這美麗的蓮花,架在空中的,並非是壞人,只是因為家人對她的一片精心愛護,汪二娘子名里本身便有一個蓮字,又取字芙蕖。」

    「芙蕖本身便是出淤泥而不染之物,取其性之高潔也;根本就不需要這些錦上添花之物,反倒成了累贅。」她又道:「如此一來,察覺汪二娘子『病了』之後,你們越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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