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五郎確認過學生們都離開之後,檢查了劍道館的門鎖,又順便去體育倉庫看看有沒有被鎖在裡面的倒霉蛋。
做完這些之後,他回員工更衣室,換下了作為體育老師大門五郎時的「正裝」,也就是那套運動服,穿上西裝,離開了學校。
社會人下班之後喝點小酒,這在日本社會是社交的重要環節。
常年不參加這種喝酒活動,在公司會受到排擠,甚至有些時候連工作都會因為無法得到同事的配合而大受影響。
大門五郎自然不能免俗。
不過今天他不是參加學校老師們的小聚,而是和下午與他通電話的老同學有約。
約的地方是在江戶川邊的移動推車,叫北海亭。
這個年代東京沒那麼嚴格的城市管理,基層的管理權基本都在各種自治會、町內會以及極道手裡。
這種移動販賣推車到處都是。
一名有手藝的「大將」,推著一輛裝滿食材並且備有一體化煤氣瓶的小爐子的推車,在路邊一停,掛上表明正在營業的「暖簾」,一個攤販的營業就開始了。
雖然攤販掛的那個看起來像是半截門帘的玩意兒叫「暖簾」,但只是個習慣稱呼,無所謂暖不暖,掛上這玩意,就代表店鋪在營業。
尤其是一般停在在江戶川邊的「北海亭」,這個位置的風其實還挺大的,在這乍暖還寒的四月底,沒點根性的人大概是無法享受北海亭的大將的手藝了。
大門五郎找到今天停的位置稍微偏了一點的北海亭,掀開暖簾。
大將抬頭看了他一眼,來了句:「稀客啊,好久沒見了啊。」
「有半年了吧。你這位置太冷了。冬天來有點受罪。」大門五郎直接拉過一張凳子坐下,「老一套,拜託了。」
「嗨喲。」大將回應了一句,然後一邊從裝食材的盒子裡往外拿材料,一邊接著剛剛的話題,「在雪景里喝酒,別有一番意境,現在的年輕人,都沒什麼根性啊。」
大門五郎三十多了,但是被北海亭的「大將」叫年輕人,他沒啥脾氣,畢竟他還是個毛頭小子的時候,大將就頭上纏著那條花頭帶,在這裡做生意了。
大門五郎也問過為什麼大將選這麼個地方做生意,人不多就算了,風還大。
當時大將抬起頭看著流向東京灣的江戶川,沉聲道:「水是通往黃泉之國的道路,每逢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的學生們就會來我的攤子上,跟我敘敘舊,胸前還帶著我送他們上火車時親手給他們戴上的紅花,就像在斥責我。斥責我沒有識破那些人面獸心的混蛋的謊言,斥責我沒有把他們藏起來!」
大門五郎小時候他不知道這什麼意思,現在嘛,不用問也懂。
在寒風中經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攤子,守望著奔流向海的江戶川,大概就是曾經是中學老師的大將贖罪的方式吧。
不過,這麼多年了,北海亭大將的手藝已經練得爐火純青,所以反而積累下不少像大門五郎的熟客,北海亭的生意竟然不錯。
聞著煎魚的香味,大門五郎的口水就流下來了。
他一邊伸腦袋看著慢慢變熟的魚,一邊說道:「我在學生里,發現了一個可能會成為人中之龍的孩子。」
「是嘛,恭喜你。」大將平靜的回應。
「可是他遇到了一些麻煩,一些考驗,不知道他能不能挺過去。」大門五郎喝了口酒。
老人沉聲道:「龍,是困不住的。」
大門五郎嘆氣:「希望如此。」
就在這時候,大門五郎的老朋友左山巡查部長掀開暖簾雖然這種流動攤販根本沒有門,不掀帘子也能落座,但是掀帘子是個禮貌動作,表明「我進店了」。
「下班挺早啊,巡查部長桑。」大將打招呼道。
「今天比較特別。」左山看了眼大門,「五郎,來了。」
「哼。你這傢伙,為什麼突然對我的學生感興趣了?」
「不是我感興趣。」左山對大將示意,「和以前一樣。」
「嗨喲。」大將點點頭。
「我調到有組織犯罪對策課了,你知道吧?」
044 北海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