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到縣裡,下了碼頭後王憶大概溜達一下,便有人跟他打招呼:
「王老師,找船回家呢?」
王憶笑道:「去了一趟市里,回來已經沒有船了。」
一聽這話,當即便有機動船開了過來:「王老師不嫌棄坐我的船吧。」
現在從公社到縣裡,都知道跟天涯島特別是跟王老師搞好關係大有好處。
王憶沒客氣,他遞給船老大一盒煙幫忙點了一支,然後便招呼大迷糊三人上船。
船老大美滋滋的叼著煙開船出海。
王老師親自給點菸,全縣這麼些人口,包括領導幹部在內又有誰受過這樣的禮遇?
這艘機動船是自己改的,船後頭加了個發動機,由搖櫓改成了機動。
這活說來簡單,卻不是簡單的給船尾鑲嵌上發動機就行,還要涉及到船體整體構造的穩定性,其實也是個技術活。
王憶好奇的打聽問:「同志,你這船的發動機是通過誰加上的?」
船老大摘下香菸笑道:「是在市里找一個手藝人給加上的,他跟你是本家,叫王戈,江湖上的朋友都尊稱他一聲王哥。」
「他本來是市造船廠的技術員,跟當幹部的鬧彆扭了,便辭職不幹了,現在改革開放允許個體戶干買賣,他便開了個小修理廠,能修機動船也能櫓改油。」
王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倒是沒聽說過市里還有這樣的人才,或許可以跟他認識一下,讓他幫忙改一下天涯二號。
他手頭現在有一台探魚儀,但他沒辦法將機器改裝到天涯二號上,要是這個王戈能幫上忙,他這願意尊稱一聲王哥。
這艘船的速度跟天涯二號和天涯三號不能比,但是終究比搖櫓快,逐漸的便靠近了天涯島。
時入深秋,秋意漸濃。
但漫天漫海入目所及仍舊是一暈湛藍。
之前剛有大風大雨過境,如今天氣涼爽,似乎一切都被清洗的乾淨清澈。
藍天高遠無窮盡,海面廣袤清透,風吹海浪傾瀉翻湧,有力的拍打著海岸,拍出冰雪般的白水花也拍出了秋日的肅殺。
海島的夏天是碧綠色,秋天則是橙紅色。
曬秋曬出了紅色,島上樹葉也泛起了紅色,恰好如今是傍晚時節,夕陽落幕,也灑下了紅色。
正面遙望天涯島,海上山巒聳立,如遠古巨獸蟄伏海上。
周邊海浪濤濤,從四面八方衝擊著巨浪,衝擊出一次次的巋然不動。
盛大貴貪婪的看著這一幕讚嘆道:「真是一座好島嶼呀!」
漁船靠上碼頭後看起來就更好了。
不論內地還是外島,不論農家還是漁家,秋天都是豐收的季節。
內地的豐收景象是稻穀、玉米鋪出一地金黃,外島的豐收則是家家戶戶門口曬出的紅、掛起的魚鯗。
盛大貴還沒有去注意漁家曬鯗盛景,隨著漁船靠上碼頭,夕陽便落到了海面上。
它幾乎就貼著海面,好像是湛藍平坦的海水托住了溫柔而巨大的夕陽。
天邊紅雲悠悠,海上風聲幽幽,餘暉灑在島上照出了山巒成影,灑在蘆葦叢中成了搖曳的飛虹。
這是在城市裡所不能見到的美景,盛大貴眯著眼睛去遙望海上落日。
夕陽一點一點的沉入水中。
很奇怪。
它明明是慢慢沉下去的,可是盛大貴發現自己並沒有發現它在移動,於是這樣就有一股奇特的感覺浮現在心頭:
夕陽先前還浮在海上,卻突然之間消失不見了!
似乎是轉瞬即逝,但他又感覺自己是親眼見證了夕陽緩緩落入海里的全過程。
他的心頭浮現出一種矛盾的美感。
島上社員卻沒有人去關注這種風景,他們已經習以為常,現在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滿山花身上。
滿山花從船上站起來,碼頭上的幾個人吃驚的看向他叫道:
「呀,我眼花了嗎?那不是山花嫂子?」
「對啊,山花嫂子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在城裡上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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