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洇來,令她的身軀也變的綿軟,柔若無骨的綿軟。
她睜開眼睛。
識潮之神的甦醒聲勢浩大,霧氣還未擴散至這片海域,此處依舊清明一片,浪潮如紋,星斗參差。
「對了,這一個月,你和師尊始終膩在一起,真的什麼也沒做嗎?」慕師靖問出了納悶許久的事。
「沒有。」林守溪說。
「你是怎麼忍得住的?這……一點不像你哎。」慕師靖說。
「小語能忍得住,我當然也能。」林守溪平靜道。
「啊?也就是說,你們是在賭氣?」慕師靖一驚。
「沒有。」
「還說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你到底要不要抱了?」
「要……」
「要什麼?」
林守溪懷抱一鬆開,徹骨冷風就涌過來了,慕師靖倒不是不能用真氣禦寒,但之後的路途太過遙遠,她逞一時之氣沒有意義,更何況去了那個世界後,以她的境界,的確忍受不住長時間的寒風侵襲。
慕師靖還算識時務,囁嚅道:「要抱……」
「要誰抱?」
「你……」
「我是誰?」
「……」
慕師靖貝齒緊咬,氣得不輕,有種被師尊責罰時逼著說許多羞人話語的感覺,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最終,她還是捏緊拳頭,將這話完整地說了一遍。
林守溪揉了揉她的腦袋,將她重新抱住。
夜色漫長依舊。
林守溪遙望東面,默默為小語祈福,越祈福,心頭的焦慮反而越甚,他輕吐了口氣,說:「慕姑娘,來吹曲洞簫吧。」
「什麼?」慕師靖一愣,拒絕道:「手冷。」
「嘴巴不冷就行。」
「誒,你什麼意思?別以為我聽不懂你在調戲我!」慕師靖怒道。
她才要發作,林守溪已將手摸到她的腰間,手指一挑,解下了那支洞簫,竹簫在他指間打了個轉後,輕盈地停在了慕師靖的唇邊。
慕師靖微怔。
她隱約明白了林守溪的意圖。
少女紅唇微動,吹奏簫管,少年按住簫身,手指在一個個孔洞間跳躍不歇,清幽淒婉的樂聲泉水般傾瀉而出,兩人仿佛心意相連,樂聲無半點阻滯,渾然一體。
簫聲盤折至高處時,至最慷慨激昂時,龍骸在空中首尾相銜盤旋了一周,箭一般扎入深洋。
似察覺到龍王的到來,海浪如跪伏的臣子,提前分開。
巨龍沉入海中。
……
冰洋的另一側。
這片曾被命名為囚潮之地的海域已被大霧徹底淹沒。
遮天蔽日的龐大陰影在霧氣中起伏著,讓人分不清那到底是怪物,還是流動的霧氣本身,唯有那遙遠的、數以百萬計的幽紅圓眼昭示著它的存在。
識潮之神距離岸邊還很遠很遠,能看到它,只是因為它實在太大了而已。
尚未被淹沒的海岸上。
七神女結出的大陣已經消散。
身穿帝王法袍,手持古杖的皇帝陛下當著七神女與宮語的面,神秀嫩足蜻蜓點水般踩過虛空,一步步地踏入濃霧深處,像是淌入黑暗河流的太陽。
在濃霧將『太陽』遮蔽的瞬間,卻似乎有為巨大的東西擴張開來了。
黑暗無止境地蔓延,霧氣流速減緩,識潮之神的百萬隻眼睛被盡數遮蔽。
沒有人能看到那是什麼,但所有人都猜到,應是皇帝陛下展露出真身了——她真身之大絲毫不遜色於深海的邪神。
一如千年前史書記載的一樣,沒有任何人能見證一場真正的神靈廝殺,她們所能看到的,只是大霧中閃爍的深紫雷電,只是一浪比一浪高的海嘯狂潮。
這是天傾地陷般的滅世畫面,只有神祇掌握的原初語言可以將它們一絲不差地陳述出來。
海平面不斷上漲,立足之處被飛快淹沒。
七神女在舉行完儀式之後,飛快後撤,這場儀式消耗了她們太多的力量,她們同樣害怕被狂暴的邪神污染。
「陛下才退敗了黑龍,如今又要與這孽障死戰,陛下……能贏麼?」哀傷神女擔憂道。
「陛下千年前能贏,今日也一定能贏。」葉清齋話語堅定。
「嗯,陛下籌謀日久,淵圖遠算,怎會敗呢?這邪神既選擇出海,那它的末日也就近了。」讚佩神女司暮煙說。
「還是小心為妙。」謙卑神女說。
垂憐神女蘇和雪則是來到時以嬈的身旁,取出一身嶄新的蓮袍,為她披上,遮住了她泛著淡金色的瑩潤身軀,道:「聽聞姐姐被那厄難之女折辱,妹妹心憐不已,都怨我們來得太遲,若我們能早些來,定不教她此般揚長而去。」
蘇和雪姿容嬌弱,纖細如蘭草,眸中含著無限憐惜。
但這種憐惜很快就破碎了。
身後的霧中,一個淡漠的聲音響起:「就算你們都到齊了,又能怎樣?」
宮語徐徐從霧中走出,修長玉嫩的仙腿在雪袍的下擺交錯,若隱若現,她在七位罪戒神女面前停住,冷傲如穿雲之冰峰。
時以嬈寒眸一凝。
顯然,她也沒想到宮語會去而復返。
若是平日,神女們定已一齊出手,但現在,她們剛剛主持完了大陣,人神境的廣闊氣海也消耗一空,遠未恢復,此刻哪怕人多勢眾,恐怕也不能奈何這厄難妖女,相反,實力鼎盛的宮語若想出手,她們反倒有危險。
此時此刻,宮語一人圍住了七位罪戒神女。
宮語對這些人並無殺心。
她只盯著時以嬈,嚴厲發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長安。
九條雪白狐尾的司暮雪坐在城牆上,遙望長街,她輕輕晃著那雙纖細的腿兒,看著來來往往穿梭不息的人群,問:「上元佳節還有一個月,宮裡的皇帝卻是屍骨未寒,你身為國師,為何要這般早地布置起這熱鬧場景?」
「正月十五,上元燈節,世人燃燈供佛,祈求神官賜福,但……金佛早已毀了。」林仇義緩緩地說。
「所以?」司暮雪好奇他又要說什麼歪理。
「花燈就緒,賓客何時到齊,何時就是新的上元節。」林仇義平靜地說:「那一日,將是聖明重新誕生之日。」
他等了三百年,終於近在咫尺。
「呵,那我看你這節日乾脆別叫上元節,既然是聖靈誕生之日,那不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