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節杖出行,那就是代天子行事。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中年男子的身份——杜周。
千萬不要被他老成忠厚的外表騙了,據劉據所知,這個人絕不是什麼善茬,他是劉徹執政時期有名的酷吏,史稱「內深刺骨」。
何為「內深刺骨」,就是外寬柔而內深刻。
可以這麼說,在劉徹重用過的那些酷吏中,除了張湯之外,杜周算是表現最為突出的一個人。
此人特別擅長揣摩劉徹的旨意,極嚴苛之能事。
落入他手中的人,甭管你是郡守還是九卿以上的官員,只要是劉徹讓抓的人,在獄中不堪受辱自殺的比例高的嚇人。
如今劉徹命自己前往東郡治水。
又賜了杜周節杖命其一路護送,實時匯報治水進度。
劉據怎會還不明白劉徹的意思,這分明是在他身邊安了一個眼睛和鐐銬,而且還是一根難處理的釘子
問題是直到現在劉據還是沒想明白。
劉徹怎麼就會同意他去治水呢,該不會把奏疏中的那些忤逆之詞當成了激將吧?
「請杜廷尉史在此處稍等。」
帶著滿心的不解,劉據向杜周還了一禮,又對蘇文道,「蘇侍郎,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好吧。」
蘇文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應了下來。
如此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處無人的涼亭下面。
劉據也不管蘇文是不是雙面騎牆黨,直截了當的問道:「蘇侍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父皇為什麼會忽然命我去治水?」
「這殿下可真是問住奴婢了,實不相瞞,奴婢還想知道殿下的奏疏里究竟寫了什麼哩。」
蘇文露出一臉的苦笑,頗為無奈的攤了攤手。
「此話怎講?」
「奴婢也不好說,只知陛下今日終於得了空,查閱了殿下呈遞上去的兩封奏疏。」
蘇文道,「看到第一封奏疏的時候,陛下還好端端的,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並無太大反應。」
「然而當陛下打開第二封奏疏之後,情況立刻就不對勁了。」
「就這麼說吧,奴婢跟了陛下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陛下那般震怒,一言不發便足以令奴婢肝膽俱裂。」
「如此看完這第二封奏疏,陛下忽然將簡牘摔在地上,大呼『他要治水,朕就讓他去治水』。」
「然後陛下就下了這道旨意,奴婢就來傳旨了。」
「」
聽到這裡,劉據已經可以確定,奏疏並未出現任何問題。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結果,極有可能是他錯誤的預估了劉徹的腦迴路,或許劉徹真有可能將那些忤逆之詞當成了一種挑釁或激將。
偏偏他很吃激將法,於是就很痛快的「成全」了自己。
「殿下,你究竟寫了什麼不該寫的東西,為何將陛下氣作這般?」
見劉據沉默不語,蘇文又有些好奇的試探問道。
劉據斜睨了他一眼,幽幽道:「蘇侍郎,你確定要聽?」
蘇文不由打了個激靈,當即扔下一句「如果殿下沒別的事,奴婢就先回宮復命了」,便邁著快步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那樣子看起來很像是在逃跑。
望著蘇文的背影,劉據無奈的搖了搖頭。
得嘞。
想不到操作了半天,這個兩難的問題還是回到了自己腳下。
事已至此,「押送」的人都已經來了,去與不去也由不得他。
現在需要考慮的只剩下了一個問題,那就是:
如何能夠既能治好水患,造福梁楚之地的百姓,又不讓自己成為治水的功臣,最好再背上一些罪責?
感覺,杜周這個酷吏應該有利用的價值
一個時辰後。
劉據已經被「押送」出了城。
此次他只從太子府帶了十幾個隨他出行的人員:
太子冼馬郭振,這是他最親信的內侍。
太子舍人十名,是他的貼身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