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雷雨傾瀉,山區的特殊季候寒流肆虐著茂密的松林,松濤駭然,一波未伏一波又起,整個世界,仿佛風雨飄搖起來了。
屋裡,卻溫暖如春。
所謂的「屋」,比較負責任的說,只是一間使用茅草制坯,再以木樁密集支架而固定而成的草棚。
假如,這裡面居住的只是一些普通的人那樣的話,想必你要大起慈悲情懷,為他們的安全而祈禱。然而,當你看見了屋裡面的人之後,你就不會懷疑古龍先生的話了:他們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卻讓人感覺到了一股神奇的力量,仿佛,即便是天崩地裂了,因為有了他們的存在,這間即使是最簡陋最破敗不堪的危房也將變成了世界上固若金湯之堡壘堅如磐石之神跡!
屋子裡面只有兩個人,一僧一尼。
兩人的身形都比較消瘦,年紀也相仿,皆六旬開外的樣子。
不同之處在於,老僧面容偏於削長,而老尼卻依然保持著圓潤的臉龐,咋一看,仿佛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讓人不容否認,她年輕時代肯定是一個大美人兒。
或許,青春已逝,歲月這把無情的殺豬刀已經了無痕跡地削掉了他們很多很多,而上天,很多的時候又是公平的,他老人家抹去了你的很多東西之後,往往會補償你一些東西,譬如,名聲,成就。
老僧和老尼,他們分別便是當下天下武林鼎鼎有名的少林寺方丈福緣大師和峨眉派掌門郭東來——這是一個比較偏頗於男性化的名字,也是一個比較有爭議的故事,據說,她的父母堅韌不拔忠貞不二的繼承著華夏重男輕女之文化傳統,在奮鬥十多年相繼生下了七個女兒之後,隨著戰亂的流離,撲滅了他們最後的希望,一狠心,在最後第八這個女兒出世時候,不再一妹二妹三妹...六七妹了,而是「東來」!
之所以叫「東來」,估計是她的父母當時已經完全放棄了希望,斷了繼續奮鬥之決心,無可奈何的取老子「紫氣東來」寓意吉祥如意降臨稍事安慰作罷。
比較奇葩的是,她的父母那根植在靈魂深處的責任感太過變態了,打從孩提時期,就給她穿男孩子的衣裳,即便是當她逐漸長大,也強行局限她不許跟女孩子一起玩耍,以致弄得她自己都幾乎忘掉了自己的性別,整天大大咧咧的就一個男人婆了。
這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當某一天,一個男孩子鼓起勇氣向她表白示愛的時候,她驚慌失措了,逃難般奔回家中。其實,該男孩子的家境不錯,在當時也算是門當戶對了。然而,當該男孩子讓媒婆上門提親時候,她的父母卻感覺似乎天要塌之下來了!不僅果斷拒絕,甚至將她嚴實關閉。
由於男孩子的追求,喚醒了她沉睡已久的重要人生識別,她奮起勇氣抗拒人生的封鎖。
只是,生落在封建意識嚴重的時代,抗拒父母制定的人生規則,無疑是挑釁華夏數以千年的文明尊嚴,那是罪大惡極的!區區一名弱女子,憑什麼跟站在華夏文明高地的父母斗?
最終,精疲力竭傷痕累累的她投身滾滾江河,若非適逢雲遊天下的峨眉派前任掌門伸手搭救,她必定是成為了魚兒果腹之物。
當然,這些只是傳說,真實情況如何,怕是誰也不知道,人們只是知道,當郭東來接任掌門之後,她的俗名已經被遺忘了,人們只敬稱她為「郭師太」,或是「郭掌門」。
現在,福緣大師據席盤坐,郭師太左手背後,右手拂塵低垂,佇立在門口前,看著外面的風雨,一雙沉凝著淡灰色的眼睛痴痴的,仿佛,風雨之中,隱隱約約閃掠過一片片曾經難以忘懷的記憶碎片。
良久良久,郭師太忽然幽幽一嘆,道:「大師,我們如此做法,是不是有些過於殘忍了?」
木墩子上面的燈盞那豆大的火焰輕輕搖曳,原本就已經昏黃的燈光搖曳不定的。
但是,大師臉上的神色卻非常的堅定,低垂著的白眉一動不動,只是口齒輕啟,淡淡道:「藍鐵骨施主當年為了取得掌門尊位,暗中謀害了他的掌門師兄,將罪責憑空扣在他弟子冷無歡的頭上,還瞞天過海把我們都欺騙了,這還不算;此人居心叵測,且膽大妄為,在明明知道幾大門派尋找《洗髓真經》,因為各種相互牽制而隱忍不發,他倒好,卻居然敢先一步出手攔截,哎,是非因果,果真註定,怨怪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