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無比的靜!
一處陰暗到只有窗縫中透出的少許光亮,能隱約照出浮躍霧氣的房間內,兩個大桶並排放著,騰騰的熱氣蒸出了嗆鼻的藥味。
「咳」
不多時,咳嗽聲打破了安靜,右側藥桶中吐出了「啵啵」的水泡聲,有聲音傳出:
「白胄果然行動了,以身赴局。」
「看得出來,八尊諳他不想合作,徐小受他也不想合作。」
「這世上的生靈,大抵都是這般模樣罷,在一和二的選擇之中,偏總想要闖出來一個三來。」
「殊不知,它們永遠逃不出天機在後的運算。」
嘩啦的水聲一揚,濺出木桶的藥液在落地後變成了一張張紙鶴。
紙鶴在地上往前馳行了一段距離後,又攤成空白的方形紙張,無力鋪在地面。
一道人影從藥桶中浮了出來。
他轉向了左邊,雙手搭在木桶的壁沿上,似是想要藉此支撐起身體的重量,將腦袋也抬起來。
無果。
他只能先用腋窩掛著自己,讓上半身自然流下,直到腰身卡住壁沿的時候,上半身也跟紙張一樣軟趴趴耷到了木桶的外壁上。
待得腦袋快要著地停下來時,他帶著笑意開口說道:
「您說是吧?」
啵啵
左側藥桶中也吐出了幾個水泡,一張透著冰肌玉骨的完美容顏,緩緩從水中浮出。
只是雙手這般拂過濕發的一錯之時,那透骨的臉頰,便多了人類嬰兒肌膚才會有粉紅與嬌嫩。
道穹蒼將長發至後往前捋於左胸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滿是藥香的熱氣,臉上有著迷醉之色,閉目感慨道:
「南域,確實是一方沃土啊」
右側,折在藥桶壁沿上那軟趴趴的人再笑了:
「遵您遠見,最妖艷的天機花,已在南域罪土開得漫山遍野。」
「沃土。」
「哦對,口誤了南域沃土。」
房間內安靜了一會,那軟人再行問道:「您已與聖奴首座見過面了?」
「不錯,同行了一陣,相處得」道穹蒼思量了下,睜眼一笑,「很融洽。」
「他們可是前往戌月灰宮?」
「正是。」
「早前他們去過一次戌月灰宮,白胄宮主依舊忌憚,並不同意合作,現在白胄宮主不在,他們還去戌月灰宮」
「很好,是什麼原因呢?」
軟人一滯,見提問無果,只能道:「我猜,他們打算以下犯上。」
「哈哈哈」
道穹蒼大笑,許久擺手道:「以後少用這些四字詞吧八尊諳的打算,確實是想先和主戰派和守舊派通好氣,以此逼迫白胄低頭。」
「為什麼呢,他們不是有受爺?」
「你得從這個角度代入去思考,他八尊諳,已經失敗過一次,這回不容許有意外發生了,而我徐小受」道穹蒼眯了眯眼,「又太意外。」
「所以?」
「所以再次見面時,他必須得有十足的把握,把各般會掣肘的均分出去,拿回三十多年前他丟的那一城。」
一頓,道穹蒼虛握了握手,「通過繩子拴住的,怎比得上拿在手上的有把握?」
言罷咋舌,道穹蒼似乎很不習慣將一些話說得這麼清楚明白。
望著那握在半空的拳頭,他臉上很快又浮出仇恨之色,凶光畢露地猛一挺胸,一揮拳,從藥桶中騰地站了起來:
「這一次」
他氣勢戛然一停。
在將露在拳頭外的大拇指收到裡面去後,才對著空氣熱血沸騰地繼續吶喊道:
「失去的,我將全部奪回來!」
「」
封閉的房間,安靜得有些讓人尷尬。
道穹蒼餘光掃著那只能望著桶壁發呆的軟人,嘴巴一噘,悶悶不樂坐回了藥液里去。
「司徒啊」
沒有回應。
道穹蒼一頓:「南宮有術!」
「嗯?」那軟人這才有所反應,像是想要抬起頭來,但還半身泡在這桶里的他,似乎並沒有這個力量。
「我也想去戌月灰宮,你說八尊諳離開那裡了沒有?」
「應該吧?」
「你不會算嗎?」道穹蒼氣惱,「來到南域沃土,你也染上這裡頹廢的意志了嗎?」
「呃」
「你也是大鵝嗎?」
被喚作南宮有術的軟人是真不知道哪裡惹到道穹蒼了,一提溜像條蛇一樣,縮回到藥液里去,「我來南域,可一刻都沒有閒著。」
道穹蒼還沒來得及開口繼續罵。
南宮有術從藥液里冒頭,遞過來了一卷皺巴巴的乾燥的紙:「這是一張宣教傳單。」
道穹蒼眉頭一挑,沒有說話。
「它沾了說書人的口水,無戒備下。」
道穹蒼雙目精光一閃,將那捏成一團的紙攝來,果真上面有一些原汁原味的涎液,似乎還保留著溫度。
「我並不知曉這能讓您做到什麼,但我感覺,應該有用。」南宮有術冒頭後又縮回去。
「只有說書人的?」
道穹蒼回眸追問,八尊諳而今朽木一根,進了南域可是一直得有人陪伴。
南宮有術既然見過了說書人,還在對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拿到了他的體液。
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
「喏。」
軟人伸手一遞,遞過來一截齊腕而斷的手。
道穹蒼瞳孔一綻,臉上浮現出不可置信之色,「你斬了八尊諳的手?」
話音一落,他才感覺這太夢幻,也不現實。
因為那手掌,分明有五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