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諸城的西部雄關,就算從前沒有進入戰爭狀態的時候,也是晝夜不缺,十二個時辰內都有人輪值。
自從活屍大軍攻城以來,幾個月間,這座城關之中聚集了更多的兵力,輪值時間也被劃分得更加細緻精確,儘可能確保每一波士兵在城牆上負責防禦的時候,都處在精力充足的狀態。
就算是深夜時分,長安城的高層將領之中,也至少有一人親自坐鎮在城牆之上,迎著冷風眺望西方。
而今天晚上負責在這裡鎮守的,正是張安壽。
他搬了一張大椅坐在這裡,身姿雖然有些懶散,但憑著神魄入體強者的目力,卻絕對是最稱職的一個瞭望者。
活屍大軍還遠在十幾里外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端倪,瞧著群山之間湧出的青黑屍潮,僅僅是隨手敲了敲身邊的銅鑼,當做傳令。
不只是他,城頭上所有的士兵,接到號令之後,雖然用銅鑼焦斗,依次在守軍之中把號令傳開,但也並沒有太過激動緊迫。
這場戰爭,已經持續好幾個月的時間了,第一個月的時候,他們還能因為這樣的場面,或多或少的夾雜著一些恐慌,刺激著身心,格外的打起精神來。
但是,戰場的生活,是最能讓人感到時間漫長的方式之一。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已經習慣了那些白天也來,晚上也來,多的時候也來,少的時候也來,無休無止,不斷進犯城關,又次次都被擊退的活屍。
守軍之中,身手最偏向靈活矯健的那一批輕甲精兵,已經非常熟練的準備下城牆,作為第一波防線,殺到略微手酸之後,再回到城牆上輪替。
按照流程,傳令官還是過來準備向張安壽請示一句。
他甚至已經能想到,張安壽只會隨口嗯一聲,就會拿起掛在椅子旁邊的酒葫蘆,繼續喝酒。
軍中是不允許飲酒的,尤其是那樣連葫蘆塞子堵著,都能夠透出酒氣的烈酒。
但神魄入體的高手,根本不會因為飲酒而迷醉,張安壽要喝,也沒誰會去計較。
可是這回,張安壽去拿葫蘆的手,卻停在了葫蘆表面,嘴裡沒有發出代表同意的聲音,反而漸漸坐直了身子,凝視著城外。
月明星稀,寒風呼嘯,入冬以來雖然還沒有下過大雪,但是城外每到夜間,總是結著薄薄的霜色,反照著月光,放眼望去,大地盡白。
以往每一次,那些青黑色的屍潮靠近城牆的時候,就像是在坑窪不平,厚薄不一的劣質紙張上蔓延開來的墨汁。
用一種光是看著就令人煩躁的觀感,侵蝕破壞著那片冷霜淨白的大地風景。
可是今晚,活屍大軍卻呈現出十幾個錐形隊列,從山脈起始處越拉越長,在原野之上蔓延。
距離城牆已經只剩下五六里地的時候,隊形依然沒有散亂開來。
這樣的陣勢,倒真像是一支大軍了。
「白王府的部下,那些駕御活屍的兵將,這回沒有遠遠的躲在鞭長莫及的地方,而是混在了活屍之中?!」
張安壽立刻做出了這個判斷,派人傳信給杜文通、董靈兒等,讓剛剛做準備的輕甲精兵,留在城牆上,請調最最精銳的銀甲刀斧手過來。
他本人也抓起酒葫蘆,一口氣把大半葫蘆烈酒全灌了下去,抹了把鬍鬚上沾著的酒珠子,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早在第一次被活屍大軍攻城之後,杜文通等人就已經意識到,那些活屍照舊的沒有腦子,會突然發生大規模的異動,必然是背後有人操控,多次派出斥候打探,卻沒有什麼結果。
直到停驛城中的江東驛站來報消息,白王府才浮出水面。
董靈兒還主動請纓,親自出去過一趟,遭遇極大兇險,要不是杜文通直接帶了焚天寶玉趕到救援,恐怕都難以回返。
然而,迄今為止,他們還是第一次在正面戰場上,捕捉到那些白王府兵將的蹤跡。
張安壽聚精會神,掃視著戰場,不敢放過一點異常徵兆。
就在銀甲刀斧手跟活屍大軍短兵相接後,距離城關五里開外的地方,百餘輛戰車,疾馳而至。
那戰車沉重,每一輛都要用四匹馬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