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希音幾人還未進屋,遠遠就聽到有一道抑揚頓挫的聲音在高聲誦讀,「……范仲淹二歲而孤,家貧無依,少有大志,每以天下為己任,發憤苦讀,或夜昏怠,輒以水沃面……」
這聲音,仇希音很熟悉,正是謝氏書院最嚴格的夫子李甫,李甫與一代名臣范仲淹很相似,幼年窮苦,發憤苦讀。讀爸爸 m.dubaba.cc
只他雖刻苦卻無過人天賦,多年苦讀,也只是中了個秀才,他卻苦讀不輟,甚至在妻子嫌他無能帶著兒子改嫁,他也沒有放棄讀書,一直到五十歲上才終於厚積而薄發,一舉中了榜眼。
只出人意料的,他沒有入仕為官,反倒是投入謝氏門下做了夫子,他性子本就古板孤直,多年的苦難沒有讓他變得圓滑世故,反倒越發的變本加厲。
對自己,對學院的學子要求都極為嚴苛,是整個學院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夫子,專治偷奸耍滑的金貴少爺們,據說謝探微小時候就很是在他身上吃了些苦頭。
現在這位李夫子被派到了謝嘉木身邊。
謝嘉木身上的傷還未好全,整個人趴在軟榻上,下半身搭著一張薄毯,正吃力的撐著上半身看著面前的書,李夫子一邊讀著文章,一邊在房間中來回走動。
屋子裡,包括院子裡都沒有伺候的小廝,想是謝昌發了話,要叫謝嘉木好生體會一番人生疾苦的。
謝嘉樹輕輕敲了敲門,俯身作揖,「夫子,兄長」。
仇希音忙也跟著行禮,這位夫子可不是會顧忌對方面子裡子的人,就算是謝老夫人在他面前失禮,他也會當場大聲的指責出來。
「免」。
李夫子的聲音雖然十分嚴肅,但熟悉他的人都會發現他這份嚴肅比對別人的嚴肅,那絕對就是春天的柔風細雨對冬天的。
謝探微被送到李夫子手上時十歲,那是謝家人終於驚覺對謝探微的過度重視和放縱極有可能會是導致他日後驕奢懶惰的元兇的時候。
十歲的謝探微已初具日後懶散隨性的風範,仗著聰明,偷奸耍滑無所不為,李夫子對這種空有天賦卻無勤苦的學子最是看不上,下了狠手整治。
當然,仇希音也有絕對的理由相信,若不是落在了李夫子手上,謝探微絕不可能十六歲就走出了謝氏書院,用足夠強大的底氣在重光院「浪費時間,虛度光陰」。
因為在謝探微身上的失誤,輪到謝嘉樹這個重瞳子時,謝家人十分謹慎地在他剛剛啟蒙時就將他交給了李夫子。
結果,沒想到雖然都是重瞳子,謝嘉樹和謝探微卻是天壤之別,最是一絲不苟,李夫子要求他做到十二分,他就必須要做到二十分。
眼看著謝嘉樹漸漸長大,古板刻苦簡直和李夫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謝家人再次驚覺自己又在謝嘉樹身上犯了大錯。
重瞳子畢竟不同一般人,如果再這般由李夫子那麼死板地教下去,極有可能會淹沒謝嘉樹身上的靈性,讓他變得跟普通人沒太多區別!
想明白這一點的謝昌連夜將謝嘉樹從謝氏書院送到了重光院,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教自家重瞳子的子孫了,還是讓重瞳子去對付重瞳子吧,正好他小兒子懶散的性子也能將孫子身上的古板沖一衝。
因此李夫子算是謝嘉樹的啟蒙恩師,與對謝探微的態度不同,李夫子最是喜愛自己這個又有天賦,又十分勤苦的小弟子,對他自然格外不同些。
「夫子,我與三表妹來瞧兄長」。
李夫子嗯了一聲,問道,「最近有無荒廢學業?」
謝嘉樹俯身行禮,「先生放心,學生萬不敢荒廢功課,令光陰虛度,一無所成」。
李夫子滿意摸了摸花白的山羊鬍,「你,我是放心的,你來了也好,正好多勸誡你大哥,刻苦勤奮,心無旁騖方能學有所成。
他天分不及你一半,勤苦更是不及十之二三,他日如何能承你父親衣缽,撐起謝氏書院,擔負起天下學子殷殷求學之心?」
謝嘉樹再次俯身行禮,「先生放心,學生一定規勸兄長」。
李夫子又摸著鬍子滿意點了點頭,這才轉頭瞧了仇希音一眼,問道,「這就是你那個天分極好的表妹?」
「是,小叔說三表妹天分與我相若,在丹青一道比我更甚」。
李夫子微微動容,天下為人師者,大抵如此,見到天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