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賀天然雖然最近一直在讀書,也整天與書打交道,但其實腦袋裡仍是空空如也,整日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在這個尚未崩壞的殘缺世界中,找到一個除了上山當和尚之外,相對柔軟的解脫方式。
自己夙願是什麼呢?
想要一個完滿的家庭。
這一點賀天然很早就知道,自始至終都沒變過了。
原生家庭的悲哀讓他無法從父親母親那裡得到一個圓滿,所以他只能靠自己去創造
然而這一切,本來他與溫涼只差一步之遙了,可只是這一步,隨著阿涼夙願的達成而被無限拉長,導致最終在賀天然眼前橫亘出了一個世界的距離
那麼,還有什麼方法能讓自己解脫呢?
賀天然此刻就像是一個被困在粉筆方框裡的螞蟻智者,別的螞蟻急得到處打轉,他倒好,知道進退兩難後直接原地不動,開始了修身養息,以為能想到破局之法。
殊不知螞蟻嘛,方框的桎梏只是表象,說到底,是逃不出自身思維的桎梏。
如今,他只能做好當下的事。
「哥,怎麼會想著去圖書館工作啊?我還以為你堅持不了幾天又要跑回寢室打遊戲,沒想到你還挺積極啊,老爸知道後都說你懂事了不少呢,你現在是又要過去了?」
難得在寢室里出現的賀元沖,敲打著鍵盤,分析著今天上課後,老師布置下的一些行情數據,眼角餘光見到賀天然正在穿衣服準備出門,估計又是要去圖書館,他就開口說了一句。
「看幾本書就懂事了?他只是不希望我整天閒得沒事兒做罷了,看書學習這種事,在他們這種長輩的眼中,永遠都是對的。」
賀天然套上一件外衣,一邊說,一邊走到水池邊打開水龍頭,捧起清水,洗了洗臉。
賀元沖自那次海釣歸來後,對賀天然好像更恭敬了一點。
賀盼山讓自己把賀元沖當成親弟弟對待,這其實不是什麼大問題,好歹也在一個寢室睡了三年,再怎麼說也應該有些感情基礎了,但兄弟兩人之間,總是有一層隔閡。
這種隔閡,讓他們甚至都沒辦法像普通人一樣,慢慢成為好朋友,好哥們,好兄弟。
謙卑,有禮,偶爾會有情緒上的波動,但立馬就能恢復正常。
這就是賀元沖對待賀天然的態度。
如果說賀天然不太把這個弟弟當回事兒,那麼與之相反,賀元沖這個弟弟,就是太把這個「哥哥」的身份,當回事了。
就拿上次開車期間發生的那段爭執來說,一般的兄弟遇到這種事,脾氣哪怕再好,都要破口大罵一番,不應該被什麼哥哥的身份給壓住。
但賀元沖卻瞬間冷靜了下來,主動低頭。
如果這只是賀元沖性格本就溫順那也就罷了,可當兩兄弟面對賀盼山時,又是另一副景象,賀元沖在父親面前極力的展現著自己的本事與性格,就像一個從不犯錯且積極主動的孩子,爭著想要被誇獎。
這讓賀天然意識到,他這個弟弟很聰明,也很優秀,懂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但就是他太過渴望得到賀盼山的認可,缺乏自我滿足的能力,表演型人格很明顯,這就是賀元沖身上最大的一個弊病。
說白了八個字,謹小慎微,貪得無厭。
還真是人同命不同,想到上次老爸跟自己說賀元沖很小的時候,他親生父親就離開了他,直到陶姨跟自己父親再婚,他的生命中才出現了「爸爸」這麼一個偉岸的角色,人生的改變可謂是翻天覆地;然而賀天然自己呢,角色一變,對賀元沖的甘之如飴,卻成了一種棄之敝履
關掉水龍頭,賀天然就聽賀元沖說道:
「哥,最近論壇上對曹同學出現的一些負面評價你聽說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這句話讓賀天然有點意外。
「幫忙?」
賀元沖理所當然道:「對啊,你之前不是跟別人走得挺近的嗎,現在發生這種事,我在學校認識的人多,打聽消息方便,需要幫忙你說一聲啊。」
賀天然望著這個弟弟,稍微思索了片刻,拒絕道:
「不用了。」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