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外祖家有四位表兄弟、五位表姐妹,除了大表哥韓止、大表姐韓秋華,二表哥韓平、三表弟韓屹、四表弟韓羽還有四個表妹全都是小舅的子女。
而自幼就受母親冷落的程微很小就能感受到小舅的冷淡,於是對這些表兄妹們同樣親近不起來,加之大表姐被二舅母管得嚴,幾乎很少玩耍,程微對韓止的親近,幾乎是必然的。可以說,從幼時起,她在衛國公府的日子裡,大半的時間都是和韓止在一起的。
程微對韓止有多熟悉呢?
她蒙著眼,在眾多嬉笑的聲音中,僅憑腳步聲就聽出是誰來了。
韓止幼時體質不大好,不像大部分男孩子那樣愛跑跑跳跳,養成了走路輕穩的習慣,便是後來習了武,年歲漸長,這個走路的習慣依然未改。
那腳步聲穩穩的,仿佛每一步都丈量過,從容不迫,落到地面上又輕輕的,像鵝毛從程微心尖上一掠而過,讓她不由自主的歡喜又緊張起來。
這一緊張,落下的鼓槌敲響第一下後,就忘了繼續敲。
在場眾人中,以景王世孫容昕身份最高,這擊鼓傳花自然由他開始。
容昕接過侍女新折的白梅還沒決定從哪個方向傳起呢,這鼓聲就停了,於是所有人視線全都落在他手中白梅上,連走進來的韓止都無人注意了。
容昕盯著手裡還沾著水珠的白梅,臉上陰雲密布。
那醜丫頭一定是故意的!
她這是報復先前在大門口時,他罵的那句話吧?
他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自己摔倒,還要拉著姐姐墊背,事後不但毫無愧疚之心,替她受罪的人還要反過來安慰,說她一句惡毒,已經是看在自小相識的份上了!
容昕越想越惱火,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在眾人愣神之際,幾步走到程微面前,伸手把遮住她眼睛的紅綢扯了下來。
眼前驟然一亮,程微不由自主閉上眼睛又睜開,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怔怔道:「怎麼了?」
「怎麼了?」容昕挑了挑眉,笑得有些邪氣。
面前的少年唇紅齒白,眉如墨畫,灼灼星眸直視一個人時,哪怕是在發怒,也好似含情凝視,讓人忍不住臉紅心跳。
程微卻好似冰人兒一般,並沒有尋常少女的反應,見他露出熟悉的壞笑,心生警惕之餘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蹙了眉瞧著。
「程微,你今日是不是有意尋我晦氣?」容昕才不管什麼男女有別,欺身上前,抓住了程微手腕。
他抓的恰是肘部受傷的右手,程微只覺一陣鑽心疼痛襲來,又是大庭廣眾之下,頓時又羞又惱又痛,再顧不得這人是什麼身份,一腳狠狠踩了下去。
「嘶——」容昕萬萬沒想到程微膽子這樣大,吃痛之際手一松,隨後更是氣得臉都紅了,「醜丫頭,你行——」
忽然看見程微面色發白,大滴大滴淚珠順著臉頰往下滾落,一下子忘了後面要說的話。
在他印象里,很少見這醜丫頭哭的。
他記得,第一次見這醜丫頭時,她才五歲,生得玉雪可愛,一把頭髮又濃又黑,不像尋常黃毛丫頭頭頂了兩個小包包,就那麼披散著像黑緞子似的。
他忍不住扯了扯,醜丫頭居然狠狠咬了他一口,氣得他弄了臭泥巴糊到了她頭髮上。
本以為醜丫頭要哭個驚天動地去告狀的,沒想到她不知從哪裡尋來一把剪刀,愣是把沾了泥巴的頭髮齊刷刷剪掉了。
最後的結果,兩個人誰都沒討到好,他吃了一頓竹板燉肉,醜丫頭被她母親拎回了懷仁伯府,足足有半年沒出門。
從那時候起,二人的梁子算是結下了,可是,就是她剪了頭髮的那一次,都未曾哭過。
「容昕!」韓止走了過來,打破了有些尷尬的氣氛,「微表妹還小,別和她計較。」
「誰和她計較了!」不知是不是瞧見程微哭鼻子的緣故,容昕心裡有些怪怪的,連平日十分之一的霸道勁都沒了,悻悻道,「我是覺得就她事兒多,簡直是醜人多作怪——」
說到這裡,容昕不知怎的有幾分心虛,飛快瞄了程微一眼。
「我願意丑,關你何事?」在心上人面前被揭短,就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氣,何況程微從來不是好脾氣的,當下反唇相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