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灰土布的軍服,頭頂上帶著一頂德國m35式鋼盔,黃色的臉龐上滿是灰塵還有乾涸的血跡,這名士兵端著自己的毛瑟98k步槍,注視著遠方的平地。
他衣服的胳膊肘上打著一塊補丁,一些角落裡因為摩擦早就露出了線頭,不過看得出他依舊非常珍愛這身衣服,因為這身衣服代表著一個可敬的職業,軍人。
當年在南京的火車站上,他挺直了胸膛,站在站台上接受著鄉紳還有委員長的掌聲。一名年輕的小姑娘把紅花系在他的胸前,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未來一定充滿了艱辛。
那些官老爺們從來不曾如此和顏悅色的對待他這種泥腿子,一旦他們對你和顏悅色起來,那就是準備收租子或者準備搶你家的閨女了。
不過後來有文化的連長給他們講了很多事情,講了什麼叫保家衛國,講了什麼叫亡國奴,講了當年清兵入關的事兒,講了當年甲午戰爭的事兒。反正他覺得如果當年他在山海關,清兵就只能從他屍體上踩過去才能入關;反正他覺得如果自己當年在北洋水師,怎麼也要和日本人拼個魚死網破。
於是他就這麼背著槍站在了上海的戰壕里,於是他就這麼一槍一槍把自己的憤怒宣洩到打出去的子彈里,因為他是一名中*人,因為他記下了連長臨死前告訴他的話:只要咱們活著,就不讓日本*害咱們的閨女!
可是自己活著,從上海退到了南京,從南京退到了武漢,現在自己依舊活著,苟延殘喘的活著,看著那些淪陷區一點點的擴大,卻不敢和自己的老連長一樣慷慨赴死。
「呯!」他扣響了扳機,一名端著槍的日本士兵應聲而倒,而這名日本士兵的身後,更多的日軍槍上插著刺刀,惡狠狠的喊著天皇陛下萬歲,向中*隊的陣地衝來。
他從容不迫的拉開自己的槍栓,退出一枚彈殼。炙熱的彈殼叮噹一聲滾落到腳下的土地上,砸在石頭上發出脆響。他閉合自己的槍栓,穩重的端著自己的步槍,又一次扣響自己的扳機,又一發子彈出膛,又一個侵略者倒下。
這是他的陣地,這是中國人的土地!想要?那命來填!填滿四萬萬,填到沒有中國人還能呼吸,那你就可以拿去!只要炎黃血脈依舊滾燙,這裡的一切就都屬於中國人!天王老子,也拿不走!
他沒讀過書,所以就認這一個死理兒。當年他的老連長說的——老連長其實並不老,比他還小7個年月,只有23歲。不過他餓的要死的時候,這個年輕的小伙子笑著分了他半個餅,就這實心實意的半個餅,就值他這一輩子!他沒讀過書,所以就認這一個死理兒。
當年的一個連,120個兵,大家分40個餅,搶不到的就餓死。現在119個人躺在敵占區里,沒虧待老百姓送給他們的40個大餅,他後面的包袱里就是連旗,他沒死,這個連就還在,就還是一個打不垮的連!
身後距離陪都重慶越來越近,身邊熟悉的臉孔越來越少。補充兵帶著美國的鋼盔,拿著各式各樣的步槍,衣服也比當年他們穿的新了不少。
不過他還是喜歡帶m35鋼盔,喜歡穿那已經磨平了鞋底還大著一號的戰靴,喜歡那把西克特將軍為中國引進的三棱軍刺和手裡這把短一些卻更精準的毛瑟98k步槍。因為只要穿著這一身裝備,將軍下馬宰相落轎,蔣委員長看了自己都要先敬個軍禮。
為什麼?因為那躺在敵占區裡的119條漢子!因為5個德械師打光了上海也沒丟這個事實!因為每一個穿著這一身行頭的中國士兵,日本都懸賞1000日元!因為每一個這身打扮的中*人,都做到了保家衛國這簡簡單單卻重若千斤的四個字。
他拉開了槍栓,又一顆彈殼掉落到腳邊,雨點打在鋼盔上,發出乒桌球乓的響聲,日本人越來越近,而自己這邊的機槍陣地早已經沒有了聲音——又沒有子彈了,聽起來很殘忍卻又真實無比的一個理由。
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彈艙,無奈的閉合了槍栓。摸了摸其實已經摸過了無數次的胸前口袋,苦笑了一下放下了自己的手掌,那裡確實已經沒有子彈了,好久之前他就已經知道。
「今天老子不退了!」他笑了,大笑著在雨水中喊出了自己的話語。他咬著嘴唇,將背著的包袱卸下,胡亂的埋在了腳下,然後從腰部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