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的?
更何況,亂兵比賊匪還兇惡,尋常百姓得到亂兵過境的消息,早就拖家帶口逃之夭夭了!
不可能會有人往那些兇徒跟前湊,
如此,他們這些外來人,多也不了解那幾座廟都是甚麼來歷,
只怕是鑄下大錯以後才知後悔,
可惜悔之晚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灶班子開廟裝髒,都有一定的章程儀軌,廟子立下以後,想要放出其中關押的厲詭,亦非容易事!
那些亂兵,他們、他們又是如何破了廟,放詭出來的?」李岳山平緩著自己的呼吸,但他的面色越發泛紅,
卻是根本舒緩不下來!
馬幫領頭的白髮老者看李岳山狀態不對勁,眼神有些擔憂。
這時,
蘇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師父身後,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師父扭頭看到蘇午,
原本被怒火充斥的眼神忽然就柔和了下來,氣息也平順了些許。
但是,有馬幫青壯不懂眼色,這時又接話道:「話雖是如此說,不過我看吶,這萬事萬物有破就有立,有始就有終!
那伙亂兵一身氣力無處使,滿腔怨憤沒地發,竟然把那廟裡女神像的腦袋給鋸了下來!
這一鋸下來,
頓時發現――女神像看似是泥胎所做,實則裡面還有人的血肉!
好傢夥,
當初開廟裝髒的那個灶班子,用活人來鑄泥胎,這肯定是邪門歪道啊!
嘖嘖,人家本地村民托他們開廟,這得給他們多少銀錢?多大禮遇?
結果他們倒好,直接拿本地人做泥偶神像了!
這灶班子真不是好東西――」
「閉嘴!」
蘇午冷喝一聲,立刻阻住了那青年人的胡言亂語,
青年被看似瘦削的蘇午一聲斷喝,嚇得片刻沒出聲,
他隨後反應過來,就要反口怒罵,
蘇午眉毛微揚,身體朝前傾,就要逼壓向那青年。
這時,李岳山一把抓住了蘇午的手臂,那隻原本闊大有力的手掌,此時微微顫抖著,
師父勉力從凳子上站起身,向蘇午微聲道:「阿午,他們不知道內情,莫要遷怒別人……」
他身形微微搖晃,勉強向馬幫眾人拱了拱手,強笑道:「我這弟子不懂禮數,叫各位見笑了。
我們走了,你們慢慢吃,
慢慢吃……」
說著話,
胖老者搖搖晃晃地往食肆外面走,
都顧不上招呼剩下的弟子了。
蘇午忙攙著他,向幾個師弟師妹招呼,眾人拿了東西,趕緊跟上。
師父的面色紅得發黑,走出門外,他看著自己班子的幾匹大牲口,恍然大悟似地同弟子們吩咐道:「咱們的馬車還沒拿過來啊,
阿午,你去把馬車運過來罷,
師父我,得歇歇――」
話未說完,
李岳山腳下一個踉蹌,
緊跟著,
嘴裡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臉色倏地慘白下去,
腦海里無數個念頭盤旋著,最終都變作神色嚴肅、不苟言笑的師父面孔,
變作慈愛的師娘臉龐;
變作嬌俏可人的師妹的樣子;
變作清秀文雅的師弟的面龐……
過往種種,
一遍一遍地在腦海里迴轉著。
「岳山,師娘我可是把嫁妝都準備好了,你什麼時候給我家下聘啊?」
「你這孩子,總是這般死腦筋。
聘禮甚麼的,是個心意就好,哪裡用得著你辛苦積攢甚麼?
師娘看你們年歲也到了,
不妨明年挑個吉日就成婚罷!
你師父嘴上不說,心裡樂意得緊哩……」
「師兄,到你成婚的時候,師弟我有一份大禮送上,
等著吧師兄!」
「咱們陰喜脈灶班子,以往亦有個大灶莊,可惜後來弟子不肖,都敗壞了……
但即便如此,你們以後外出給人開廟,亦不能墮了咱們陰喜脈的威名,
第一須要記得,不能凌壓百姓,
第二……
師父我沒不認識幾個字,
總之你們記得,萬萬不可給咱們陰喜脈灶班子臉上抹黑!
岳山,
這掌灶印今日就交給你……」
「師兄,這次怎外出這麼久呀?
師兄,有給我帶好看的衣裳嗎?
師兄,這是我給你縫的皮襖子……
師兄,我想你啦……」
……
看著眼前盤旋著的一張張面孔,
李岳山嘴唇囁嚅半晌,面若金紙:「我、弟子、我,對不住你們啊……」
他眼前一黑,驟然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