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身影在昏黃的街市里疾奔著,覆蓋蒼穹的昏黃色澤里,像是被天神持續傾倒入一缸缸墨汁,引致天穹越發晦暗昏沉,
說不得什麼時候,
這層暗黃就會徹底褪去。
天地被黑暗徹底籠罩。
晴子小姐的體力極好,跟著蘇午、大木兩個少年疾奔,竟也沒有絲毫疲累的跡象。
她一路上心事重重,幾次抬頭去看阿布的背影,
終於忍不住開口喚道:「阿布!」
「嗯?」蘇午回頭看了臉頰微紅的少女一眼。
「阿布,盛唐真的有你說的那樣的話嗎?」晴子迎著蘇午的目光,神色嚴肅而認真地問道。
「自然是有的。」
蘇午對此無比篤定。
長幼尊卑這些東西,出自儒家之中。
他自覺自己說的這些內容,或許就在某部論語裡。
論語是甚麼時期的經卷?
肯定比大唐早了許多年,大唐自然還會有這樣的內容流傳著。
「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晴子小聲嘀咕了一句,跟著又追著蘇午說道,「我都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話,你是從哪裡學來的?」
「偶然間聽別人說起的,這有什麼問題?」
「我們這裡哪有這麼有學問的人,竟然懂得這麼多盛唐的文化?你一定是在撒謊!
快說!
究竟從哪裡學來的?!」
「……」
三人吵鬧糾纏著,在越發晦暗的天地間奔行著。
或許正因為他們的嬉鬧,
當下恐怖的氣氛反而被衝散了許多。
他們轉入一條幽深的道路,路的一側是聳起的山崗,對側則是一排年久失修的木房子,泥土路上罕見腳印,路邊的山石、木屋牆腳下,卻開始有青苔滋生。
周圍寂靜無人聲,
晴子的喊叫聲就顯得尤其突兀。
「告訴我啊,阿布!」
「快說啦!」
蘇午對於東流島的交際環境始終難以徹底融入,
他並不能學會此間『讀懂空氣』的技能。
但與他相比,
晴子小姐簡直就是『空氣的破壞者』,她根本不在乎當下顯得有些詭異的環境,說話依舊是我行我素,沒有絲毫在陰森環境裡壓低聲音的意思。
蘇午不理會她,氣定神閒地奔在前頭,
大木卻有些痛苦地敲了敲頭,
扭頭想要與晴子小姐說點什麼――
猝然一扭頭,卻看到晴子小姐身後,巷道口處,有張乾癟的、遍布皺紋、梳著花魁髮式的『婆婆』正從一棟年久失修的木房子後探出頭來,鬼鬼祟祟地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大木心臟猛地跳了一下,臉色倏地煞白:「小、小姐!阿布!有有有――」
他話都未說完,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其眼睛所見的那個婆婆,眼眶裡只有眼白、沒有眼仁!
這是只厲詭無疑!
而且,這隻厲詭明顯是盯上他們了!
「嘿嘿嘿……」
「年輕的少女呦……」
沙啞、尖利、故作少女腔調的蒼老嗓音從三人身後傳來了。
那梳著花魁髮式,身上吳服亦是花團錦簇,根本不該是蒼老婦人該穿著的服色的『婆婆』從房屋後閃出來了,她咧嘴笑著,拔腿追向了三人!
每一步跨出,
吳服裙擺下都會露出一雙長滿黑毛與肉蛆的細腿!
「跑啊!」
大木這時一個激靈,終於反應過來!
但蘇午、晴子比他反應更快――一人拉住他一條胳膊,拽著他就朝窄巷盡頭直衝!
『花魁婆婆』速度很快,
但三個少年人的速度同樣不慢,
三人拔足狂奔,暫時與『花魁婆婆』保持著相同的距離,
直到三人衝出巷道!
轉過轉角,
良久未見花魁婆婆的蹤影。
「呼……」
「它只能呆在那個巷子裡,我們安全了,安全了……」
晴子、大木都累得直喘氣。
蘇午同樣感覺體力不支,但意識依舊澄明清醒,抬頭看向前方。
前方昏暗天空下,
低矮的一片木質建築中,
一個身形瘦削,穿著粗布衣服,拿一塊青色碎花布遮著嘴巴的女人小碎步走過來了。
她的眉毛像是柳葉一樣,
眼睛較長,
給人一種柔媚如水的感覺。
似乎是察覺到三個人在看她,她走近三人,停下了腳步,眉眼彎彎,面露笑意:「我漂亮嗎?」
大木怯怯地縮了縮脖子,遵從自己的本心回答道:「漂亮。」
晴子皺起眉頭,握緊了手裡的油紙傘。
淡淡的詭韻從女人身上散發出來,蘇午神色靜定,他只要念頭一轉,就能當場降下『大霹靂心咒』。
女人伸出微顯蒼白的纖細手指,低頭解下了遮住自己嘴巴的那塊青色碎花布――
她再抬起頭來,
大木眼珠瞪大,眼神里儘是恐懼!
這女人的嘴角一直裂到了耳根下,
嘴裡血淋淋的,長滿利劍似的、沾滿血污的牙齒!
她嘴巴上下開合,又朝三人問道:「現在呢?還漂亮嗎?」
「滾開!
你這隻丑詭!」
這時,緊握著油紙傘的晴子猛然一聲嬌喝,驟地揚起油紙傘,將之重重打在那嘴巴越發湊近大木的『裂嘴女』頭頂!
373、「裂嘴女」(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