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神化相踩踏在陰影上的左腳,遍布血字以後,瞬間開始紙質化,焦糊化――在這隻越發如同燒焦的紙紮左腳上,逐漸呈現出一個胸口處插著一把鏽蝕尖刀、渾身鮮血淋漓的厲詭!
這是那先前被蘇午一劍釘在地上,撕裂自身遁逃的『橫死將軍』厲詭!
隨著怨神化相的左腳徹底焦糊化,
其上呈現的『橫死將軍』厲詭亦在一瞬飛遁逃去!
怨神化相一隻腳踩踏在陰影上,卻已難阻止陰影的沸騰,陰影世界的間隙里,亦逐漸生長出一隻只血紅的燈籠,盡數盯住了怨神化相探入陰影世界的頭顱!
嘩――
那顆沉入陰影世界中的『鵝蛋臉』擺動著,猛然間被一盞盞血燈籠、影詭力量排擠出了陰影世界!
陰影世界重歸平靜。
蘇午霍然回頭,看向身後臉色微微發白、總算沒有再次陷入昏迷的鼎靈,連聲說道:「記住我先前說過的話――待我化為厲詭與怨神化相乃或怨神本尊周旋之時,
你立刻跟著旺財逃跑!
別回頭!
一直逃出怨神鬼蜮,再為我舉行儀軌,將我召回!」
「我、我都記下了!
我一定全力以赴!」鼎靈臉上又泛起濃重的紅暈,她重重地點著頭,眼睛裡滿是堅毅之色。
「好。」
蘇午笑了笑。
旺財出現在他的腳邊,他拉著鼎靈,在陰影世界中拔足狂奔――陰影間隙里的現實世界不斷顯出叢叢草木的形影,二者迅速朝那棵極可能埋藏有『怨神本尊』的死樹接近。
『怨神化相』單腳支撐著地面,脖頸倏忽拉長,化作頂著人頭的蟒蛇,游曳在密林上空,尋索那被它強行拼湊在自己左腳上的『橫死將軍』!
臨近『橫死將軍』之時,它猛然張開口,一口咬住『橫死將軍』,將它叼了回來!
正在此時!
那棵死樹後,
地上交錯的稀疏陰影沸騰著,忽然從中間裂開!
蘇午、鼎靈帶著旺財從陰影里出現,他肩後的鬼手發散開來,一瞬間化作兩架漆黑的、巨大的鏟斗,將死樹周圍的泥土統統刨開!
隨著泥土被刨開,也就顯出了泥土之下的斗室。
他帶著鼎靈跳進了那方遍布塵灰與蛛網的斗室中,旺財在外面收斂了身形,轉為唯有『意』才能觀見的狀態。
斗室內的布置陳設令蘇午頗有種熟悉感。
――先前他通過空明的殘缺亡者意識,曾窺見到這個地方,在這座斗室里,他一扭頭就看到了那靠著一面牆壁、鵝蛋臉的願神塑像。
願神盤坐在神台上,雙手疊在小腹前。
交疊的雙手中,正擺放了又一座色彩斑斕的塑像。
那座塑像,此時已然不是所有人、所有傳說描繪中的沉黑色、遍布鎖鏈的黑衣地藏王塑像――它曾藉助『種生基』之法,脫去了一層殼,此後又吸收了不知多少願力、吞噬了不知多少活人的性命,它早就變得與古早傳說中黑衣地藏王的形象大相徑庭!
這尊塑像披著一身漆黑的袈裟,在那袈裟上,寫滿了『冤魂纏身、厲詭索命』八個血字。
它膚色慘白,盤繞周身,像是要將它自身禁錮住的鎖鏈,此時已經移轉到它的雙手裡,它雙手緊抓的漆黑鎖鏈上,纏繞、禁錮著一個虛幻的、透明的形影。
那道形影在蘇午『意』的照見下,自然無所遁形。
『她』遍身禁錮摧折,生有一張鵝蛋臉。
這道近乎透明的形影的面容,與外面怨神化相的面容一模一樣,與鼎靈高祖母的面容一模一樣――或者說,她本來就是鼎靈高祖母的亡者意識!
蘇午看到『她』的瞬間,『她』也看到了蘇午與鼎靈。
死氣沉沉的雙眼裡,竟爆發出一陣光亮。
「我死,則怨神拼圖可解!
解開黑地藏鎖鏈,我自會死!」那鼎靈高祖母的亡者意識忽然開口――她一說話,縈繞在蘇午念頭裡的,許多未曾解開的謎題,此時都迎刃而解!
為何怨神看似有『神智』,竟能為自身尋找契合的『厲詭拼圖』?
為何怨神竟然還有學習之能,從願神廟裡出來後,它竟開始鑽研風水?
為何它竟還能誘使『五通神』以『種生基』之法,供養它,加快它自身的復甦?!
怨神陰沉邪詭、精於算計、步步為營!
一個厲詭,竟然給人以這種印象,簡直匪夷所思!
現下看來,真相竟然是――在這背後替怨神籌謀一切,主導一切的,並非怨神自己,而是怨神囚禁下的一個亡者意識!
鼎靈高祖母被怨神所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為了能讓自己身上捆縛的鎖鏈鬆綁,
為了最終得解脫,
她才會不斷幫怨神復甦,為它尋找契合的拼圖!
而從一開始,怨神就與她融為一體,她可以是怨神,怨神卻絕不會是她!
蘇午腦海中靈光閃動,驟然邁步奔向了那願神塑像雙手捧著的『黑地藏塑像』,這時,黑地藏塑像一直閉著眼睛、無喜無悲的枯瘦面孔上,
一雙眼睛倏忽張開了,
眼睛裡,盛滿血光!
強烈的怨神詭韻竟引致包裹蘇午周身的陰影都沸騰開來!
陰影底下,隱約顯出元皇皮青金色的紋絡!
在這個瞬間,『怨神本尊』迸發出的恐怖詭韻,竟然穿透了包裹蘇午的影詭,甚至對『元皇皮』造成了絕大的壓力,令元皇皮運轉不靈!
不同於那『怨神化相』直接作用活人命格的殺人規律,『怨神本尊』是硬碰硬地、憑著強烈的詭韻阻滯了元皇皮的運轉!
偏偏在這時,怨神化相已然追迫至死樹後。
那張巨大的鵝蛋臉貼在斗室上方的窟窿上,堵住了所有的天光,屍水從那張臉上緩緩滴落,它的面龐朝向鼎靈,即將叫出鼎靈的名字――
673、神頭鬼臉!(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