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暗紅,散發滾滾熱力,將上方架著的幾隻肥兔炙烤出滴滴油脂。
油脂落在薪炭上,激起一簇簇火苗。
玄照老道翻動著架子上的兔子,從一隻鐵壺中倒出冒著熱氣兒的黃酒,把裝滿黃酒的竹杯遞給了對面的蘇午:「天寒露重,喝一口暖暖身子。」
蘇午接過竹杯,喝了一小口黃酒。
玄照轉頭看向側方――黑夜下的大湖,越發寂靜,湖面完全漆黑,仿佛能吞沒所有光線,有一種讓人心悸的深邃感。
「今下總算是將無名厲詭埋進桃源村了。
這件事終可以告一段落。」茅山巫掌教宗師-濟雲盯著暗紅的炭火,不時拿燒火棍撥弄一下薪炭,徐徐開口道,「陽真,咱們接下來往哪兒走啊?
中祖囑咐過我等,我等皆需要聽你吩咐,看你安排。」
濟雲面色坦然,雖然他在此間輩分最高,更是茅山巫名義上的掌教宗師,但卻沒有一點架子,就事論事,從不攀扯事情之外的東西。
「師祖及幾位師叔師伯,如今都須要在一處絕佳葬地之中,修煉魔身種道大法。
我此下便是要將師祖、幾位師叔師伯送到既定的『葬地』所在地點――龍虎山中,天門峰。
我擬在彼處,葬下幾位師長。」蘇午緩聲說話,放下了喝了小半黃酒的竹杯,他膝蓋上還擺著那個從桃源村帶回來的包袱。
包袱里的那些紙錢、紙衣裳、紙元寶,經過幾位師門前輩一番查驗過後,已然確定這些事物皆有某種莫名的牽扯,或許會在不知甚麼時候,就能發揮出絕大作用。
這些東西,也算是張父張母留給他的一份禮物。
可惜他離開了桃源村,卻也無緣去回贈那對可憐的父母甚麼。
「龍虎山麼……」玄皺眉低語,「今下三山法脈之中,閭山封山避世不出,龍虎山情況亦然。
趁著當下這般時機,
把龍虎山的天門峰作為我等的葬地,倒也合適。
那般山脈,也屬天地氣息、龍脈交結之地,倒是符合修煉魔身種道大法的要求。
只是,緣何要選龍虎山天門峰這個地方?」
玄抬起一張遍布斑駁金漆的面孔,看著蘇午問道。
蘇午笑了笑,道:「中祖算到數百年後,龍虎山或有禍患將出,提前將幾位師長葬在龍虎山天門峰,目的是為了延緩龍虎山中禍患出現的時間。」
「如此說來,我等渡過魔身種道第一重劫數,出棺之日,以我等之身形成的對山中禍患的壓制力,豈不是頃刻就會破碎?
我等豈不是一出世,又得面臨大劫數?」玄清頓時察覺到了此中問題的關鍵,咕噥著道,「中祖的劫身果然不是那麼好拿的……」
蘇午點了點頭,算是對玄清師伯所言的回應。
『想爾』的降臨不可避免。
今下將茅山巫濟雲宗師、四位玄字輩的師長葬在天門山四象柱之位,與其說是延緩『想爾』的降臨,不如說此舉真正作用,是為了在想爾出世以後,蘇午與茅山巫眾多出棺的師長聯手,應對『想爾降臨』能稍稍輕鬆一些。
「茅山巫祖庭山門之中,已經沒有一個我們茅山巫的弟子了。」濟雲嘆了口氣,看向蘇午,緩聲說道,「我等已是茅山巫碩果僅存的幾個弟子。
我等一入棺,茅山巫就只剩下陽真你一個了。
――陽真,茅山巫法統之生滅,皆在你一念之間了。
你須要承當起再興茅山巫法脈之重責啊。」
蘇午肅然應聲:「待到幾位師長出棺之時,一定會看到全新的茅山巫。
三山法脈,蘇午必不致其傾頹!」
「只管好咱們茅山巫就行。
龍虎山、閭山,人家也輪不到咱們來管。」濟雲笑著搖了搖頭,從衣袖中掏出一個方盒,丟給了蘇午,「明日再開壇一次,吾親自給你授『上清』。
這枚掌教金印便交給你。
但願我等出棺之日,還能看到這枚印紐在茅山巫歷代掌教手中傳續!」
蘇午接過方盒,掀開方盒,就看到了內里一方金銅合鑄的印信。
大道紋韻纏繞於印信之上,令印信具備了莫名的威嚴!
這般印信,蘇午卻並不陌生。
他曾過手閭山大真人玉印,那枚印紐,也是具備與茅山掌教金印一般的功能,可以溝通神譜廟系,請神敕令!
……
翌日晨。
濟雲掌教親設法壇,再度為蘇午傳度授。
此番蘇午終於摘得了上清符,成為正兒八經的上清弟子。
授過後,
一行人便從大湖邊離開,啟程前往龍虎山。
茅山巫群道穿過茅山周遭的無人地帶,到了一處人煙繁密的集市上,便湊錢買了一匹騾子,乘騾車往龍虎山趕去。
――大師伯玄清氣力甚大,其親自拉車帶著眾人前行也未嘗不可,
然而越往前走,道路上人煙越密,他一人拉著載了三四人的板車前行,落在他人眼裡,往往過於惹眼,因而買了一匹騾馬,在行人較多的道路上行走時,便令騾馬拉車,總算未叫茅山巫一行人過於惹人矚目。
此時又行至人煙稠密的官道上,
玄清給騾馬套好了轡頭、韁繩,便坐在板車車沿上,不時揮舞一下馬鞭,趕著騾馬。
騾馬歇息了大半日,此下氣力充足,都不用玄清怎麼吆喝,它自己都甩開了四蹄,撒歡似的狂奔。
玄照靠著板車的扶手,看到官道旁的一塊界碑,其上寫著『細川津』三個字,他轉回頭來,看向了一旁的蘇午,出聲道:「若是從此地改換方向,再走個上百里,便能到織錦山一帶了。
要不要改個道,去一趟織錦山的灶莊?
看一看你的師弟師妹?」
蘇午聞言猶豫了片刻,
迎著玄照的目光,他搖了搖頭:「此下去看過她們,以後亦終究還是要分別的。
不用
745、搬山(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