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午扒下較為高大的那具僧侶屍首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他沿著山坡往山下走去,身後山頂上,那修築在山體中的囚獄頂端出入口裡,漸漸有囚犯們探出頭來。
他們遠遠地墜在蘇午身後。
看著蘇午奔下高山去,隨手摘下了高山下守衛的一眾僧侶們的頭顱,將這些僧侶隨身攜帶的羊皮口袋、各種刀兵都堆在高山階下,自己挑了一匹健壯的青馬,翻身上馬,縱馬朝遠處的曠野奔騰。
黃衣身影漸要消失在天邊。
追著蘇午最先下山的一眾囚犯,看到羊皮口袋裡的各種食物、水源頓時兩眼放光。
他們鬧哄哄地叫喊著,將食水物資團團圍住,大有一言不合就刀兵相向的架勢。
那首個將蘇午周身脫落的毒蟲痂殼,抹在自己額頭上,畫成火焰形狀的囚徒,將腰間的刀子丟在地上,高高舉起了雙臂,他雙臂上被鐵釘扎穿的傷口雖已彌合,但傷痕依舊清晰可見。
他高聲叫喊,吸引了在場所有囚犯的目光:「我們都是得了魔賜才能活得性命的狗奴!
眉心的火種,手腳上的傷痕,都是證明!
魔留下這些食物,必然不只是為了讓我們吃飽。
我們將食物都吃光搶過,後來人怎麼辦?
他們也是蒙受魔賜的狗奴――我們是一家的!
手腳上的傷痕,就是明證!
我提議,我們每個人都吃三口糌粑,一條肉乾、喝一口水,把食物留給後來的兄弟――大家覺得怎麼樣?!」
圍在此間的囚犯們皺眉沉思起來。
山頂上還有囚犯源源不斷地涌下來。
有囚犯看向食物的目光里,滿是貪婪;
有囚犯猶豫未決;
有囚犯首先將目光看向了那首個發出提議的高大中年囚徒:「加布,我聽你的!」
「我也聽你的!」
「魔賜給了我再活命的機會,我聽魔的!」
瞬時間,有十七八人站出來,對首個發出提議的囚徒『加布』作出了正面的回應。
加布環視四周,看著那些眼神變冷、始終沒有回應的囚徒們,他面色和藹,在此瞬忽然彎腰撿起了刀子:「我們人多,那就聽我們的!」
「憑什麼?!」
「我不聽你們的!」
「我要分一袋糌粑,還有一顆金珠!」
那些始終沒有回應加布提議的囚徒們,此時頓時叫嚷起來――
唰!
加布抽出了刀子,將刀子抵在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骨架粗大身材頗高、叫嚷得最兇狠的囚徒的咽喉!
所有人愣在當場。
但在下一刻,那附從了加布提議的十八個囚徒,也紛紛抽出刀子,將刀子架在周圍叫嚷者的脖頸上!
加布三兩下就控制住了局面。
他低眉從地上撿起一羊皮袋糌粑,按著那個骨架粗大的囚徒跪在自己跟前,找來一個糌粑碗,拿奶汁把糌粑調和了,捏成一團,塞進了那囚徒嘴裡:「第一口給你吃。」
連給那囚徒吃了三團糌粑,他又撿起一條肉乾給囚徒吃了,遞給對方水囊,令對方喝了一口水。
其餘十八個同伴見狀,亦首先將食物餵給了自己脅迫著的眾囚徒。
為這些囚徒餵食過後,
加布放下了刀子,眼神誠懇地同那骨架粗大的囚徒道:「你該走了。」
那囚徒滿面兇狠,用力咀嚼著嘴裡的肉乾,刀子一般的目光扎向加布,他冷聲道:「我記住你了!」
說完這句話,這囚徒從地上爬起,一揮手,道:「跟我走!」
他領了落敗的囚徒們,垂頭喪氣地往另一條路走去。
「為什麼放走他們?
他們仇恨我們,會變成我們的敵人。
會向領主告發我們這些逃奴的行蹤!」有人看著遠去的眾囚徒,眼神不解地向加布發問。
加布眼神迷茫,看著那些逃離此間的人,忽然道:「一個人對自己同命的兄弟家人都能如此殘忍,對待外人又會如何呢?」
「他連一口吃食都不願分給其他魔賜徒,對待外人一定更加殘忍!」發問的囚徒回道。
加布目光亮了起來。
其笑著搖了搖頭:「不。
我覺得他面對外人,一定是夾著尾巴的。
內殘外忍,就是這些人的秉性啊……我曾經的領主就是這樣的人……」
「都吃過了嗎?」加布站起身來,環視四周的囚犯們。
「吃過了!」
十八個囚犯盡皆應聲。
「留下六個人,幫助後來人維持秩序。
按我們的方法來分配食物。」加布如是道,「剩下的人,我們先去追尋『魔』的蹤跡――」
……
囚犯們從山頂走到山腳下,井然有序地在六個囚犯的要求下,吃了三塊糌粑、一條肉乾,喝了一口水,人群就此蜿蜒向遠方去。
有些人半路從隊伍里逃跑;
有些人早已油盡燈枯,倒在了路途中;
有些人停下來休息,漸漸也迷失了方向。
天色已黑。
那從最末層『拔舌囚室』爬出來的囚犯『曲禮』,和一個年輕人結伴走著,來到了山腳下,此時,山腳下已經沒有守候看顧的囚徒。
――石階上的皮袋子裡只剩下一小塊糌粑、以及水囊里淺淺的一口水了。
這點食物,已經不需要看顧。
曲禮看著袋子裡的食物與水,吞了一口口水,又看向身旁臉色蒼白的年輕人,他徐徐解下了腰間的藏刀――他的動作叫對面的年輕人有些緊張,手足無措。
他看著那年輕人,開口道:「你還年輕……」
年輕人一聽他的話,頓時臉色大變,看了看皮袋子裡的食水,眼神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