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孝泉一下就想到了問題的答案,他心中狂喜不已,面上卻不敢表露——釧寶兒已變作一個會放雷電的妖女了,縱然她快身死,但隨便放出一道雷霆,也能結果尋常人了!
這個時候,自己只要拖住就好,萬不能以身犯險!
「妹子,我錯了!我真知錯了!」
金孝泉又哇地大哭出聲,繼續磕頭。
只是磕頭的力度,顯然不及先前那般足了。
「兄長,你也猜到了罷?
我也吃了毒酒,當下也快死了……
兄長,你還記得嗎?
你把我賣掉的那,你誑我帶我去趕集,要給我打一支銅簪子——我從到大,都穿你穿過的衣裳,家裡有些余錢,爹爹送你去讀書,我便每日燒火、煮飯、餵養雞鴨,跟著爹娘下地幹活,我哪裡擁有過自己的東西?
那你要帶我去趕集,要到鋪子裡給我打一支銅簪子——我覺得,你是底下最好的兄長……
可你把我帶到集市上,帶著我在鎮上繞了幾圈,我就迷路啦,也找不著你,只看到朱老大帶著個打手把我攔住了……我那時還未想到,是你叫他們來的,是你把我賣給了這些人牙子……我還想著那支銅簪子,於是我拼命掙,想著法子跑——我真從他們手下掙脫了,跑走了!
你又出現了,你送我銅簪子……
你這次直接把我送到了他們跟前……
兄長……
我從朱老大那些人手底下掙脫的時候,心情和你如今心情,應當是一模一樣的。
你也覺得我馬上就得死了,你就能逃得生,大難不死,該有後福了……
是嗎?兄長?」
釧寶兒話音落地。
一股寒氣從金孝泉心底噴涌而出,直貫靈!
他僵著脖子,緩緩抬頭,就看到眼耳口鼻里淌出一股股黑血的釧寶兒,站在他跟前——他張了張口,眼睜睜看著寶兒那隻纖細的手掌覆蓋上他的面容。
妹子的話聲,還在他耳畔飄蕩:「兄長,這種原以為自己逃出生,結果才發覺時掉進更深的冰窟窿里的感覺,才是最疼最疼的啊——
住在我鄰床的『碧桃』不願出去賣身,她被龜公拿鞭子抽,拿針扎,叫她只穿著肚兜整夜跪在冰雪地里,派打手輪著奸丨淫她……
她只剩一口氣的時候,被抬了回來……
她死前喊了一整夜的娘——她死了,還知道自己娘親是最疼她愛她的……
可我那時候也和她一樣經歷了這些……我該去喊誰呢?
總是我殺六娘,殺了兄長……
我把你們送上路,我就往廟外頭奔,死得離你們越遠越好——下輩子咱們別再碰上啦……」
轟隆!
一片熾白雷光在金孝泉眼前迸發!
他終於感受到了那種身與魂皆被撕碎的痛楚,在這般痛楚中渾身痙攣著,冒出滾滾黑煙,變作了一具焦屍!
釧寶兒收回手掌,愣愣地看著倒地斃命的金孝泉。
片刻以後,她轉回身,踉踉蹌蹌地朝廟外奔去。
如她先前所言,她往著與野廟相反的方向踉蹌逃奔著,一滴滴鮮血順著她的下巴滴落在她衣裳上,濺落於雪泥鄭
她未走出多遠,便有一輛騾馬車乘著風雪,從遠處倏忽而來,攔住了她的前路。
那匹騾馬身軀雄偉得不像是一匹騾馬,它拖著的馬車裡,響起一聲嘆息,那聲嘆息之後,熟悉的聲音就在釧寶兒耳畔響起了:「釧寶兒,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能輕易毀去?」
釧寶兒聽到這個聲音,眼眶一熱,低頭垂淚道:「我殺了我的爹娘,今下便服藥而死,算是償還他們的生養大恩了!」
「你從前肉殼,早已死去。
今下肉殼,非你爹娘所生,實由我血液之之軒轅血脈』化生。
你之父母,早已不是從前的爹娘了?他們於你的恩情,你亦已盡數償還,又何必這樣為難自己呢?」
聽得馬車裡的聲音,釧寶兒心裡忽然釋然了許多,但她已經服下毒藥,確已命不久矣,便拜倒在地,哭著道:「寶兒明白了……
只是寶兒如今後悔也已經晚了,本想著了卻前事,便投在您的門下,拜您作師父,以後就好好孝敬您,追隨您了——而今看來,只有下輩子才有機會了……
寶兒下輩子願意給您當牛做馬!恩公!」
「便是現在拜師,也為時不晚。」
「師父!」
釧寶兒朝著馬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接著便眼前一黑,委頓在地。
寬大如房屋的馬車上,兩扇車門被忽然推開,一道高大身影從中走下來,看了看地上的女子,搖了搖頭,拿出一顆丹藥塞進她的嘴裡。
這時候,又有一身影朦朧的女子從馬車裡飄下來,捲起地上的釧寶兒,就將她帶上了馬車。
比水牛都要大上兩圈的大青騾,甩動著四蹄,沿著一路烏血痕跡,往風雪中的廟走去。
廟裡。
一具焦屍正倒在敞開了半扇門的廟門口。
穹中雪片飄灑而下,很快就在那具焦屍的下半截身體上堆積了薄薄一層。
廟中央的篝火只剩暗紅火炭閃著微光,神像前蹲著的燭火已被外頭灌進來的冷風吹滅。
那神像背後的布幔里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黑暗中,有個老者一手捶著自己的腰,一手撥開布幔,摸索著從中走了出來,他在這黑暗裡行動自如,很快就摸到了香案上蹲著的蠟燭,以及燭台下的火鐮。
他擦著了火,將蠟燭點燃。
一邊用手護著那在風中搖曳的火苗,一邊朝著那布幔之後言語著:「行了,老哥哥,都沒事了,你出來把門關上……
我又老又瞎都不害怕,你怕什麼?
快出來吧……」
那老者著話,自顧自地坐在了香案上,嘴裡還在念叨:「賊人死得好啊,這麼欺負我們兩個老人家,活該死得這樣悽慘……只可惜了那
1201、珍珠如土金如鐵(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