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紅蕾顯然對這技術也不太了解,選擇求教電視劇的副導演陳輝。
陳輝舉的例子也是《阿甘正傳》,他說:
「這是電腦合成。我們需要兩個片段:一,湯姆漢克斯假裝與人握手;二,再接到一段真實的歷史影像,美樂宗和一個很矮小的女人握手,因為這女的很矮小,於是湯姆漢克斯可以輕而易舉覆蓋掉她的軀體。兩者一合成,於是得到想要的效果。」
「我們素材庫裡面有那種專用的影像資料,而方導演的身材大於大部分舊時代的普通人,所以我們一樣可以用美國人的辦法,把他的今天的片子剪輯到以前的素材裡面。」
方沂此時已經上好了特型妝。他衣衫襤褸,渾身是斑駁了的血跡,牙齒裡邊兒咬了一塊小血包,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因為「受了很多天」的折磨,他的嵴背不由得彎下去,他咳嗽了幾聲,呼吸像是破碎的風箱一樣接不上氣,但是,在旁人看來,他卻比以前還要高大,因為他的眼睛仍然很清澈。
負責扣押他上刑場的兩位大配吃了一驚,心裡很有壓力。
康紅蕾寬慰他們:「我們現在是在復現那一段歷史,你們不要太緊張了,對方沂也不要太客氣,戲大過於天。」
方沂已經進入到情緒中,不太想說話,很勉強的擠出笑。
到太陽更高一截的時候,康紅蕾說,「麻煩了。」
燈光、道具、攝像幾組人各司其職,在鏡頭外,一束光打在方沂身上,讓他很明顯比其他人亮一些,既是讓觀眾下意識注意到他的小技巧,也是一種隱喻,他正在登上天國。
——應該說,作為戰士,不應該講這些東西,但當描繪到信仰虔誠時,在我們人類的視覺藝術中,實在是沒有比這些光線更巧妙的暗喻。
黃建心的《求求你表揚我》裡面,楊紅旗的父親常年臥病在床,當記者來到楊紅旗家裡面看他做勞動模範的父親時,他父親正是沐浴在聖潔的光輝中。
像什麼呢?
苦行的修道士啊。
俄羅斯有一部反映慈父生平的電影,當慈父的女友娜傑日達自殺死去後,悲痛帶走了慈父心中最後一絲溫柔,他徹底化身為如他名字一樣的男人:
「鋼鐵」。
怎麼表現他的轉變呢,電影裡有這樣一幕。
他一個人踩著冬宮的台階,諾大的長廊裡面沒有任何人,燭光映射在慈父身上,隨著他一步步登上最後的台階,他的影子也逐漸高大,直到像一個蹣跚而堅定的巨人,洶湧的撲過來,覆蓋滿所有的畫面。
從此他是慈父,是半個地球的話事人,20世紀諸多矛盾的原初,世界大戰的最終勝利者,唯獨不再是娜傑日達的愛人。
「那麼,第17場,第1鏡,第1條,a!」
方沂忘記了自己身處的機位,忘記了自己現在正在演戲,他不是被人拖著去赴義,而是自己下了決心,選擇拋棄掉寶貴的生命。他對這個世界還想要說什麼,但沒有話,只是下意識的張口,極少的血絲從他已經乾涸了的血痂涓涓流出,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監視器前的康紅蕾微張著嘴,心裡輕聲的嘆。方沂的出現,使得整個電視劇的風格一下子往電影去了,在經過數部電影的錘鍊之後,他的演技已經遠遠超過了電視劇導演的一般要求,他的動作和眼神都有電影的味道。
而在這時候,按照原定劇本的設定,方沂忽然回過頭微笑。
他的笑非常有感染力,幾乎任何人都會可惜,這樣一個年輕人的逝去,而且方沂似乎還在輕輕的點著頭,給人以肯定的感覺。
再接下來就不必拍下去了,沒必要拍過於殘忍的鏡頭——《投名狀》有一段三分鐘的凌遲鏡頭,陳可欣花了大錢,金城武花了很大精力,最後反覆思忖,陳可欣沒有留下這鏡頭。
會搶戲,破壞《投名狀》三兄弟的先後結構。
在《法蘭西歲月》裡面也是這樣,方沂本身就很有名氣,他今天又演得那麼好,如果再讓他演一段被亂刀噼砍而仍然不屈的戲份,他當然是演得出來的,但後果是,其他人怎麼辦呢?
康紅蕾著重看方沂回頭微笑的那一段,放慢,箇中有很多細節,康紅蕾比較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中國往事三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