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剛坐下的姜紋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半撐著腦袋,顯得很放鬆。
姜紋的演藝生涯是從考不上北大開始的,他是京城的大院子弟,那個年代的高知家庭,顛沛輾轉的生活使得他小小年紀就對社會和生活有一定思考,這種思考往往和主流相背,因此挨了父親很多次打。
打他的原因就是「姜紋,你不懂的裝傻。」
在諸多因素引導下,做了演員和導演的姜紋,自然看不上一般的電影。
他存在一種偏見,即文化作品不應該只有純粹的娛樂作用,它一定是看完之後讓人思考片刻的,又因為這種思考,使得十年二十年後,今天來的觀眾仍然記得七夕節的凌晨,自己看過的電影如何影響了後來的人生。
《愛有來生》的開頭平平無奇,像是那種俗套的奇幻愛情片:
單身女性小玉住進了山裡的老宅,此前她從不對男人動心,對生活也沒有太大熱忱,夢裡面常常會出現一個男人的背影,而鏡頭故意不給出男人的臉。
小玉對這古宅很有親切感,她開始夢到更多,夢的更真,有幾次甚至在半夢半醒中,似乎在現實中看到了那男人,她伸手去抓,但早已消失無蹤。
到這兒,電影前十來分鐘已經過去了,姜紋趁著黑屏轉亮,墊腳回頭望觀眾的神色。觀眾們憂心忡忡,擔心七夕節看了一部鬼片,女生們依偎在男生的懷裡,眼睛不敢瞪大。
導演的藝術在於,要麼打破,要麼超越觀眾的原有期待。
姜紋是這方面的行家,他的片子常常能給到觀眾驚喜,作為業內人士,姜紋很清楚這是欲揚先抑的手法,但他的閾值遠遠高於一般觀眾,他需要「揚」的非常多才會覺得有意思。
——小玉的朋友害怕她得了抑鬱症,每周都要上山來看她,到了這一天,小玉就會備好一份熱茶在石桌上等待,電影連續給了幾個不同的二女聊天鏡頭,然後忽然某一天,茶備好了放在那裡,卻沒有人來接。
小玉連著喊了幾聲,銀杏樹下似乎有動靜,她害怕的拿起刀自衛,慢慢逼近喝問。
顯然,接下來要「揚」了。
因為情緒烘托的到位,觀眾們都提心弔膽等著劇情,姜紋就太熟悉後面的處理法子了,這也是導演看電影常常覺得無趣的原因,他不知道,要怎麼樣的鏡頭才能讓他也有嚇一跳的情緒,因為他已經料到了答案。
可是,當和尚真的出場時,他還是為這過於精彩的答案「嘶」的輕叫了聲,前伸著身子認真的看,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因為整個影城的反應要比他劇烈得多,眾人齊聲「哇~~~」的長叫:
銀杏樹葉紛飛,穿袈裟袍的僧人從黑夜中逐漸顯出真貌,視線從他的腿上移到臉,最後是複雜而深情的一雙眼睛。
姜紋心中激動起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請方沂來合作了,這不是導演技術高超的問題,這是演員自帶的天賦技能,換了另一個人,就不會有這種效果。
片子有不少符合商業要素的地方,讓片子不要顯得太沉悶。
比如小玉先是持刀而立,看清楚了來人的容貌後,刀哐當落地上,讓觀眾會心一笑。
比如和尚來到石桌前坐下,和小玉講起自己為什麼會出家,伴隨著他的故事,整部戲進入到新的時間線,一開頭就給了方沂看書的側顏特寫,這種和好萊塢特工片子一定要有的炫肌肉環節一樣,是行之有效,且淺顯的吸睛手法。
比如焦恩駿,修清二人的出場。姜紋認不全這倆,但他從觀眾笑的前仰後合的反應中,猜到了方沂取了某種巧。
那這電影僅僅如此嗎?
不是的。
讓姜紋驚喜的是,男女之情只是開胃菜,是引子。主角背後的對立不是私仇私恨,而是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土客大械鬥,你一旦知道了這個事情,就會明白這倆的感情一定是悲劇,因為他們不可能在農業時代違逆族群的意志,搞現代的原子化個人小家庭,這就拔高了整部片子的立意。
在這兩人作為個體,從敵對到相知,相愛的過程中,兩方的族群仇恨卻沒有消融,而是一步步走向更深。大部分觀眾都以為電影在發糖,演了個古代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故事,並不是這樣
第一百九十章 這是只有他才能有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