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要從上次倭寇進犯南京說起,雖然有海商大姓暗中幫助,但是軍備鬆弛,不堪一擊,也是不爭的事實。
南兵部尚書張鏊奏請徵召健兒,訓練精兵,抵禦倭寇,盛怒之下的嘉靖自然同意,張鏊奉命徵召一萬三千多人,命名為振武營,由於訓練得法,著實打了好幾個勝仗,給張鏊露了很大的臉。
振武營能打勝仗,主要得益於兩點,第一是張鏊為官清廉,從不剋扣軍餉,下面的士兵得到的供應充足。
再有張鏊敢於用人,他請來大將劉顯幫著他訓練人馬,劉顯在東南也是僅次於戚繼光和俞大猷的名將,他武功好,練兵狠,振武營很快出了成果,張鏊老懷大慰,激動之下,他竟然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預料的事情。
張鏊和劉顯定了一個娃娃親,他庶出的女兒,許配給了劉顯兩歲的兒子劉綎。
文貴武賤,雙方根本不是一個圈子,唐毅和武將稱兄道弟,在文官看來,那是很丟面子的事情,所幸他年紀太輕,謙遜一些,別人說不出什麼。
諸如張鏊一般,資歷雄厚,執掌一部,幾乎做到了文官的頂點,卻和武夫結親,簡直就是匪夷所思,說不客氣的,叫自甘墮落,不知自愛。
這世上從來不缺少善於聯想的人,他們認定了張鏊和劉顯結親,是另有所圖。再加上張鏊對待官兵,寬厚有餘,嚴厲不足,而劉顯呢,是出了名的不重視軍紀,他一直認為當兵的就該橫衝直撞,老實巴交的,還能有什麼戰鬥力。
有這麼兩位長官,振武營的德行可想而知。他們仗著打贏了幾次戰鬥,越發癲狂。打架鬥毆,欺行霸市,敲詐勒索,總而言之。大毛病沒有,但是小錯一堆。
有心人就把事情聯繫起來,說張鏊視振武營為私兵,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又說他和劉顯結親。是為了拉攏武夫,充當馬前卒,他本人心懷叵測,要陰謀造反……
唐毅聽完了講述,他越發覺得不可能,東南的兵權還都是在胡宗憲的手裡,一個振武營,恐怕連蘇松巡撫楊繼盛都打不過,還談什麼造反。
只是天下人不都像唐毅一般深明大義,而且。文武結交,歷來都是朝廷的大忌。
別人不說,當年的首輔夏言,還有三邊總督曾銑,血淋淋的兩顆人頭,前車之鑑不遠,就算了解內情的,也不敢隨便替張鏊說話。
唐毅突然有種罵娘的衝動,嘉靖這傢伙太不是個東西了!
老子拼死拼活,替你開海。賺得銀子有一多半都給你修煉長生了,你個皇帝佬不感激我也就算了,把我調走,我也認了。可是你不能把我推到火坑裡啊!
這不是坑爹嗎!
「石公公,張鏊可是資歷深厚的部堂高官,我小胳膊小腿,承蒙錯愛,實在是有心無力,我還是趕快祭奠了海神。回杭州才是真的。」
「別啊!」
石公公可急眼了,一把拉住了唐毅的袖子。
「唐大人,你可不能走啊,看在咱們以前的交情上,無論如何,你都要幫幫奴婢啊!」
我和你沒有交情,只有欠情,你欠了我的銀子!
唐毅腹誹著,「石公公,我就想不明白,張鏊是死是活,和你有什麼關係?」
「哎呦,我的唐大人,南京城中,說了算的就三個人,兵部尚書張鏊,守備徐鵬舉,還有鎮守太監何緩。這一次張鏊被秘密彈劾,罪狀就是何緩提供的。」
見唐毅還一臉茫然,石公公跺了跺腳,「奴婢就明說了,何緩的乾爹是袁亨袁公公,和咱家不是一路的。讓他趕走了張鏊,下一步就是咱家的織造局,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何緩得手……這也是黃公公的意思!」
明白了,總算是明白了!
唐毅更想罵娘了,這回還是連黃錦一起罵。
唐毅這一兩年,除了干正事之外,就混了一個善財童子的美名。
世上的事情,沒有什麼是一張銀票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兩張!
除了那些死對頭之外,唐毅都廣撒銀子,哪怕嚴嵩和嚴世藩,該給的冰敬和炭敬也從來不缺,而且還是所有地方官吏中,數量最多的。
至於宮裡面,唐毅一面抓住麥福和黃錦,另一面也積極修復和袁亨之間的矛盾,政通人和,唐毅是誰都不得罪。可如今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