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公雞,鐵仙猱,玻璃耗子,琉璃貓!」唐毅毫不客氣批評著胡宗憲,「你就是一毛不拔,對嗎?」
胡宗憲陪笑道:「行之,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事有輕重緩急嗎!再說了,憑著你點石成金的本事,弄出幾百萬兩銀子修路,不是難事。」
「呸!你當我有搖錢樹,還是有聚寶盆?再說了,道路,碼頭,航道,那是朝廷的事情,該收的錢收不上來,該花的錢拿不出來。什麼輕徭薄賦,什麼與民休息,都是扯淡!眼下東南好些引水渠都是太祖爺和成祖爺那時候修的,用了一百多年,早就淤積堵塞,不堪使用。倭寇為什麼屢剿不絕,說穿了就是老百姓活不下去,興修道路水利,都是解決倭寇的根本之道,我就不信,以你胡汝貞的見識,看不到這一點!」
唐毅越說越氣,胡宗憲老臉發紅,說實話,唐毅這些天的文章給了胡宗憲極大的震撼。甚至說是顛覆傳統的。
順著修路建橋這些眼前的事情,往下推演,唐毅隱隱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朝廷的職責是什麼!
縱觀兩千年來,儒家在經濟上的建樹乏善可陳,總是逃不脫簡政放權,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等老生常談。仿佛朝廷什麼都不做,天下就太平了,朝廷大興土木,就是害老百姓,尤其是秦朝修萬里長城,隋朝修大運河,都兩代亡國,更是使得這種觀點根深蒂固,不可動搖。
可是他們忘了,秦國之所以強盛,是靠著鄭國渠,是靠著都江堰,這些大型水利工程,打下了耕戰立國的根基。
至於大運河,更是澤被千年,成為南北經濟的命脈。
濫用民力。徵用上百萬民夫,耗光了國庫,固然不對,可是什麼都不做。更是大錯特錯,錯的離譜。
唐毅在文章中提到,修築道路要計算經濟利益,徵召工人要給予合理報酬,而且要鼓勵開設磚窯。就近採購建材。
他的這一套方法,已經把大型工程帶來了的負面影響降到了最低,而且還能帶來就業,促進經濟繁榮,鼓勵工商業發展,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胡宗憲是個務實的官僚,什麼東西好,什麼東西壞,他分得很清楚。
只是他心裡也有自己的算盤,絕對不會輕易答應的。
「咳咳。該做的事情太多,能做的事情太少。行之,不管你說什麼,我胡宗憲都一心抗倭,絕不改變。」
唐毅陰沉著臉,怒道:「默林兄,錢咱們先放一邊,人總可以談談吧?」胡宗憲伸手,擺了一個請便的姿態。
「修路要各地衙門配合,還要徵集民夫。物料,千頭萬緒,沒有你總督府的命令,我是誰也指揮不動。」
胡宗憲面帶難色。低聲說道:「行之,不是老哥駁你的面子,地方上已經千頭萬緒了,再給他們添麻煩,只怕影響了正事,我看你還是算了。」
說完之後。也不等唐毅駁斥,胡宗憲大喊道:「三兒,爹還有公務,你陪著小叔聊啊!」這位胡總督一個健步躥出去,動作比兔子還快,轉眼消失在視線里。
涼亭裡面就剩下了一個胡柏奇,「咳咳,叔,您還用飯嗎?」
「用!怎麼不用!」唐毅臉都黑了,「不吃白不吃!胡三兒,我可告訴你,別以為我會輕易放手,你爹要是不答應,我還就不走了!」
「那是您老和我爹的事情,小侄兒可不敢多問。」胡柏奇一副受氣包的模樣,自從上次挨了胖揍,怕唐毅怕到了骨頭裡。尤其是老爹走了,連個保護自己的人都沒了,胡公子只盼著唐毅能趕快滾蛋。
誰知唐毅竟然較上了勁兒,一頓飯從中午吃到了傍晚,都熱了三回,愣是耗上了。
胡柏奇都哭了,「叔,咱們有事明天再說行不?」
「不行!」唐毅冷笑道:「別拿我當三歲小孩子,我要是出了這個門,進來就難了。我非要見到你爹不可,正好我也酒足飯飽,有勁兒折騰了。」
唐毅起身,活動活動胳膊,抬頭正好看到了廊檐下掛著的氣死風大燈籠,他踩著桌子摘下了一隻,把罩子扯下去,露出胳膊粗的牛油蠟燭,火苗子突突竄起。
攥著蠟燭,對準涼亭的帷幔,輕薄的絲綢瞬間就起火了。
「叔!」
胡柏奇的聲音都變了,嚇得尖叫道:「叔,你可不能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