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嚴嵩雖然早已收拾好了行囊,真正要離開的時候,卻無比惆悵。
二十年的榮華富貴,位極人臣,終於畫上了句號。在夢裡,嚴嵩多麼希望那個人能有一絲人情,下一道旨意,繼續留他在京城。
老頭註定要失望了,嘉靖從始至終,沒有絲毫眷戀和挽留,相反,三法司的人以查禁嚴世蕃的財產為名,把嚴嵩歷年搜刮的財富都給抄沒了。
只給嚴嵩留下了一些書籍,還有隨身的金銀細軟。整箱整箱的金銀都送進了宮中,嚴家父子苦心斂財,全都落到了嘉靖的手裡。
君為釣者,我為魚肉!
帶著滿腹的感慨和牢騷,嚴嵩踏上了返回老家的路。
京城的官員們終於確定了一點,隻手遮天的嚴閣老走了,頭上的烏雲散了,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怨。
無數言官們行動起來,海量的摺子送到了內閣,裡面羅列了無數罪狀,恨不得將嚴嵩置於死地。
令人驚訝的是徐階卻沒有趁勢發動攻擊,相反,他還把幾個找到自己的人狠狠痛罵了一頓。
「老夫和嚴閣老是兒女親家,能有今天的位置,全都是嚴閣老所賜。陛下已經讓嚴閣老致仕回鄉,你們還追著不放,是想置老夫於不忠不孝之地嗎?」
徐階的痛罵,擲地有聲。
打消了無數官員的企圖,嚴嵩不愧是二十年的首輔,哪怕走在回鄉的路上,也有人向他報告了徐階的話。
嚴嵩悽苦的老臉露出了笑容,「華亭是個厚道人,老夫有福氣啊!」
老嚴嵩也糊塗了,徐階要是厚道,就不會把孫女推進火坑了。他的表現不過是麻痹對手的手段而已。
嚴家父子雖然完蛋了,可是龐大的嚴黨還在,要是他們和決心和徐階死磕,徐閣老也要費些手腳。但是徐階採用懷柔的手段之後,這幫人錯失了最後反撲的機會,只能被徐階一一清除。
首先被拿下的就是吏部尚書歐陽必進,徐階唆使手下言官,攻擊歐陽必進在外察的時候,黨護同鄉,營私舞弊。
嘉靖任用歐陽必進,也是看在嚴嵩的面子,嚴嵩都倒了,歐陽必進也該滾蛋了。
吏部易手,郭朴接任了天官之職。
接著戶部尚書賈應春因為歷年虧空超額,也被彈劾,換成了徐階的人馬高耀。
連奪兩部,徐黨還不罷手,他們又把矛頭對準了刑部和兵部……
「默林兄,你讓我說什麼好啊!」
唐毅捂著腦門,唉聲嘆氣。在他的對面,正是胡宗憲,他滿身酒氣,眼神呆滯,十足的醉鬼模樣。
「呵呵,有什麼好說的,我去看看嚴閣老不對嗎?做人不能忘本!」胡宗憲大聲說道:「我能升任浙江巡撫,東南總督,都離不開嚴閣老的提攜,天下人盡皆知,有必要隱瞞嗎?」
他還一肚子道理,嚴嵩離京的時候,沒有什麼人去送他,唯獨胡宗憲,仿佛吃錯了藥,竟然帶著兩箱禮物,還有十個護衛,保護著嚴嵩回家。
提拔了那麼多人,唯獨胡宗憲有這份心,嚴嵩激動地熱淚盈眶。
「汝貞,我都八十多了,死不死沒關係,你可是年富力強,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候,何必同我這個不祥之人有所關聯啊?」
胡宗憲把腦袋搖晃的和撥浪鼓一樣,「閣老,提拔之恩,宗憲銘刻肺腑,今日閣老離京,宗憲要是不來相送,還有半分良心嗎?他們要是容不下胡宗憲,只管動手就是,我沒什麼好怕的!」
「唉,汝貞,不要置氣啊,你雖然年紀不小了,可是沒在京城做過官,以後遇事多多請教唐行之,他能幫你。」
嚴嵩絮絮叨叨,和胡宗憲說了很多,才依依惜別,還撒了不少淚水。
這事是唐毅後來才知道的,本來嚴嵩離京的那一天,正是王悅影生產的日子,唐毅放下了一切的事務,專心致志,陪在了媳婦身邊。
三天前,大夫婆子就做好了準備,唐府上下,一級戰備,生怕出一點差錯。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唐家的老二還是個急性子,一個時辰出頭,就迅速爬了出來。
嘹亮的哭聲使得唐家一下子陷入了歡樂的海洋,唐毅抱著皺巴巴的兒子,怎麼看也看不夠。
「月影,真的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