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初歇,唐毅和胡宗憲兩伙人都打點行囊,一同南下,大路上滿是泥水,走的並不快,沒出來多遠,迎面走過了幾駕馬車,車上裝著滿滿的貨物。
雙方正好走一個對頭兒,唐毅主動退到了道邊,胡宗憲暗暗點頭,從一個小小的舉動就看打出來,這個少年並不驕縱,家教極好,又才學過人,絕對值得拉攏。
對面的車隊剛剛走過去,突然拉住了牲口,車夫猛地跳了下來,撒腿跑了上百步,一邊跑,一邊大喊著。
「胡大老爺,胡大人,是您嗎?」
胡宗憲勒住了馬,回頭看了看。
車夫已經到了胡宗憲的面前,仰著臉看了看,突然激動地跪在泥水裡,砰砰磕頭,眼淚都流出來了。
「大人,小的沒想到還能見到您,小的真是高興啊!」
胡宗憲看了半晌,突然眼前一亮,忙從馬上跳下來,問道:「你可是周,周……」
「周大牛!」
車夫咧著大嘴笑了起來,胡宗憲終於想了起來,這傢伙正是他在益都當縣令的時候,遇上的一個刺兒頭。
周大牛人如其名,生得壯實,從小就到處打架,十六七歲愣是聚集一幫閒漢,守著大道,搶劫來往客商。按照他的說法,考秀才是沒本事了,就干出點大事,等著朝廷招安,不也就光光宗耀祖了嗎!潶し言し格醉心章節已上傳
周大牛的梁山好漢夢剛剛開始,就遇上了胡宗憲,被官差抓起來不說,胡宗憲派人嚴加訓練,然後驅動新軍,去對付其他的匪徒,一面招降,一面圍剿,一年多下來,危害地方多少年的盜匪痼疾竟然被胡宗憲解除了。
他將招降的盜匪編成了一千名義軍,周大牛沒有選上義軍,胡宗憲也沒有放棄他們,而是鼓勵開荒,提供耕牛,幫著找出路,找營生,他在益都一任,做的比其他人幾任都多。現在路上巧遇,周大牛的表現也就不意外了。
胡宗憲上下看了看,周大牛穿戴雖然不咋樣,可是滿臉紅光,看起來日子不錯。
「你小子不會又學宋江了吧?」
「小的哪能啊!」周大牛撓了撓頭,陪笑道:「大人對小的天高地厚,要還走錯路,都對不起大人的恩德。」
胡宗憲大笑道:「是比以前會說話了,現在幹什麼呢?」
「實不相瞞,大人當初賞了小的十畝田,可是小的覺得種地累死也填不飽肚子,就把田租了出去,拿著五兩銀子,先是販賣山楂,柿餅,桃子啥的,幾年下來,有了點本錢,又賣布,賣糧食,總算攢了點銀子,俺還娶媳婦哩。」
周大牛說著,兩眼冒光,自豪道:「跟俺差不多大的,好些個都娶不到媳婦,就算娶到,也是身體有毛病的,俺和他們不一樣,俺媳婦漂亮,還給俺生了兩個娃娃。俺琢磨著,還要多掙錢,送娃娃讀書識字,以後要是能考上進士啥的,讓他們和大人學,做一個大清官!」
「哈哈哈,有志氣。」胡宗憲高興之下,從馬背上取下了幾本書,塞到了周大牛的懷裡。
「沒有別的,拿去給孩子們看看。」
「多謝大人!」周大牛捧著書,渾身激動的亂顫,掉頭跑到車隊,翻出了一袋子柿餅,送到了胡宗憲的手裡。
「大人,別的東西小的也沒有,這個您拿著嘗嘗吧!」
胡宗憲笑著收下了禮物,又勉勵周大牛幾句,讓他路途小心,雙方在依依惜別。
……
「沒想到胡大人這麼得人心,真是令在下佩服,不知道胡大人治理地方多年,有什麼心得體會嗎?」
胡宗憲呵呵一笑,「體會談不上,老百姓只要能吃飽,就不會鬧事。所以胡某當官,就想盡辦法,給百姓田地,田地不夠用,就鼓勵經商做工,要想經商順暢,就要地方安寧,剿滅土匪,整頓課稅,不准盤剝往來,壓榨商賈,商貿繁榮,衙門有了余錢,再修橋補路,如此而已。」
他說的隨便,可是唐毅聽在耳朵里,卻大為讚許。
「胡大人,你這麼幹,百姓過了十幾年,還都記著你的好,可是想過沒有,為何遲遲不能高升?」
這話觸到了胡宗憲的軟肋,他眉頭緊鎖,半晌搖頭道:「胡某不知。」
「那在下就試著說說,大凡地方官吏,多半是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