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跪在唐毅的面前,哭得像是孩子,用力拍著地面,悲痛欲絕道:「十幾萬父老百姓流離失所,田三罪惡滔天,哪怕扒皮點天燈都是應該的,只求小相公能把狗官朱志良炸毀江堤,殘害百姓的事情上奏朝廷,只要能拉著狗官當墊背的,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田三說完,抬頭盯著唐毅,按理說這麼重要的事情,唐毅應該有所反應,可偏偏這位比廟裡的泥胎還坦然。好像是餓了,竟然抓起了桌上的綠豆糕,就著茶水,連吃了兩塊,打了一個舒舒服服的飽嗝。
&相公,莫非你不信田某的話,你不幫忙,我就去衙門!」他轉身要走,唐毅終於開口了。
&住,田三,你以為一個知縣就敢炸開江堤嗎?一個知縣就能勾結倭寇,禍亂江南?一個知縣就值得錦衣衛和織造局派人來抓你?你想得也太簡單了!」
連續的質問,把田三給鎮住了,說到底他就是個總旗,有了熱血,也有點心計,可低微的身份使得他根本看不清東南的局面。只能傻愣愣站著,兩隻眼睛呆呆盯著唐毅。
唐毅在地上轉了兩圈,負手而立,仰望著天空的陰雲。其實唐毅遠沒有表面那麼冷靜,田三的證言終於證實了他的猜想,扒開江堤的是自己人,說起來真夠可笑,可事實就是如此殘酷。
倭寇可惡,可是大明的內部竟然存在一批比倭寇還可惡的東西,如果讓這幫人逍遙法外,唐毅覺得自己連一點人味兒都沒有了!
必須鬥倒他們,替百姓,替天下逃回公道!
只是唐毅腦筋很清楚,牽連如此之廣的事情,就仿佛手裡捧著超級炸彈,一個不留神,惡人沒有伏法,反而把自己炸得屍骨無存。不管在什麼時候,保存自己都是最重要的。要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幫十足的畜生,想勝過他們,就要算計更精準,手段更殘酷卑鄙,更加無恥!
思索再三,唐毅終於有了主意,他猛地一回頭,盯著田三。
&相公,你有什麼吩咐,田三萬死不辭!」
唐毅呵呵一笑:「田三,我不讓你死,而是讓你活著,無論如何都必須活下去!」
&相公,你是什麼意思?」田三不解地問道。
&是當過兵的,我問你弓箭在什麼時候最可怕?」
&然是射……不對,是將射未射的時候。」
還不笨嘛,唐毅笑道:「那是為什麼?」
&果射出去了,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射中,死活就在一瞬,沒啥好怕的!」
&明!」唐毅說道:「你是個關鍵的證人,可是把你推到前面,去指證歷歷,對手就會有一萬種辦法對付你,讓你閉嘴!」唐毅悠悠說道:「可是只要一天抓不到你,就仿佛沒有射出的弓箭,他們就會憂心忡忡,就有所顧忌,就不敢破釜沉舟。而我,就有辦法把他們幹掉!」
&真?」田三激動問道。
&唐毅篤定一笑,「你留在這裡吧,我會請藍道長幫忙的。」
唐毅正說著,突然房門猛地推開,本來在聽牆根的藍道行晃著胖大的身軀跳了進來,鬚髮皆乍,通紅著眼珠盯著唐毅。
&唐的,你和老道有仇是吧?這小子是什麼人,牽涉多大的干係,你把他留在老道身邊,你是恨我不死是吧?你唐毅對老道有恩,可老道也幫過你的忙,咱,咱們兩不相欠!」
看著這位發飆,田三火氣上涌,就想說話,哪知道唐毅微笑著擺擺手。
&老兄,你說完了嗎?」
&了!」
&好,讓我也說兩句吧,你可知荊川先生如何評價老兄?」
一聽到唐順之,藍道行就渾身一哆嗦,不由得想起那個有生以來最悲催的夜晚,被唐順之三個連環轟炸,塞了一腦袋東西,弄得到現在還消化不良,想起來就反胃。
&順之怎麼說?」藍道行忍著噁心問道。
&川先生說藍老兄俠骨天生,雖然身為世外之人,但早晚有匡正社稷,為國鋤奸的壯舉,必定名留青史,百年之後,人們可不知道唐荊川,但絕不會不知道藍道行!」
&真這麼說的?」
藍道行頓時眉開眼笑,唐順之何許人也,能得到如此盛讚,老道的虛榮心空前滿足。他是個典型的順毛驢,心情一好,臉也繃不住了,不好意思趕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