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忬揉了揉猩紅的眼睛,連續三晝夜,不眠不休的審訊調查,幾乎耗光了他的體力,至於朱志良那就更慘了,要不是用參湯續命,早就吹燈拔蠟上西天了。
付出還是值得的,拿著厚厚的一摞口供,王忬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骨子裡都覺得寒冷,還是越看越冷。
朱志良招認在大年初五的時候,接到了一份請柬,讓他去織造局赴宴,可把朱志良高興壞了。織造太監楊璇可以說是皇帝派到東南的欽差大臣,除了織造局的事務之外,人家手裡還握著專摺奏事的權力,他說一句半句的好話,比別人說一萬句都管用。
為了討好大太監,朱志良特意準備了十八顆龍眼大小的珍珠,還有三千兩銀票。意想不到的是楊璇對他青睞有加,敬了酒,還留下他要好好談談。無事獻殷勤,楊璇的熱情讓朱志良既興奮又擔憂。
等到飯後,他被帶到了織造局的後院,楊璇笑臉相迎,說了幾句家常,楊璇就起身告辭,在離去之前,說給他介紹一個朋友,讓他們好好談談。
楊璇一走,一身布衣的沈良就走了過來,弄得朱志良就是一愣,他們可是老朋友,朱志良能竄到知縣的位置,還是靠沈良借給他銀子,幫著他疏通。
朱志良當時就埋怨沈良,說是有什麼事,沈老闆只管吩咐,何必跑到織造局來談,顯得兩個人見外。沈良卻微微含笑,說事關重大,不在這裡談不成。朱志良不得不打起了十萬分的精神,仔細聽著。
沈良告訴他宮中花費越來越多,尤其是嘉靖三十年的壽誕更是賞賜無數,前後耗費百萬兩銀子,為了防止文官嘰嘰歪歪,全都從內帑出。偏偏嘉靖對宦官看得很嚴,唯獨織造局一個來錢的路子,擔子都落在楊璇身上,也落在了沈良的肩頭。
好在沈良長袖善舞,勉強讓宮裡滿意了,可他卻債台高築,要是不解決,今年就要破產了。為今之計,只有多產絲綢,多賺銀子。
可絲綢不是說多織就能織出來的,必須要足夠的生絲,要有足夠的生絲,就要擴大桑田的種植。
沈良本想著從太倉下手,結果讓唐毅給攪和了,而且太倉知州陳夢鶴是翰林出身,老師又是炙手可熱的徐閣老,人家犯不上替織造局背罵名。
想來想去,「金太倉」不成,就只有「銀嘉定」可以下手,偏偏當初又幫過朱志良。
借用織造局的場子,就是迫使朱志良點頭。
朱志良也不傻,當他聽說沈良的征田計劃,頓時把腦袋搖晃的和撥浪鼓一般。
市價一畝好田甚至二十兩銀子,還有價無市,用不到三分之一的價格徵收,和搶劫有什麼區別!別說老百姓不答應,要是傳到了御史言官的耳朵里,人家肯定要上奏。
談話之間,朱志良說了句除非是遭了災,老百姓才可能賣田。
哪知道一語成讖,竟然提醒了沈良。
原來這些年沈良之所以能在絲綢商人中脫穎而出,獲得織造局的賞識,除了他長袖善舞之外,更關鍵是每每能完成不可能的任務,才深受信任。
但沈良也不是神仙,不會點石成金,他如何能讓各方滿意呢,說出來也不複雜,他和倭寇頭子陳思盼有秘密聯繫,陳思盼兇悍狡黠,手下有上萬倭寇,幾百條船隻,雄踞橫港,勢力強悍。
陳思盼在海上稱王稱霸,但他也需要糧食、藥品,甚至是軍資,而沈良呢,他光是靠著內銷絲綢,利潤有限,根本滿足不了上上下下的吸血鬼,只有靠著走私得來暴利。
兩個人是**,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朱志良的話提醒了沈良,當即他就制定了一個方案,藉助陳思盼的力量,騷擾嘉定,弄得人心惶惶,再趁機把江堤炸毀,淹沒農田,逼迫老百姓不得不賣田。
如果上面追究下來,就說是倭寇所為,朱志良或許會承擔一些罪責,但是只要積極獻出改稻田為桑田,兩全其美的辦法,朝廷就會准許他將功贖罪,織造局甚至能幫他再高升一步。
對於雜流出身的官員,能坐到知府,簡直是祖墳冒青煙。朱志良權衡再三,終於點頭了。
人算不如天算,陳思盼這傢伙是梟雄之資,野心勃勃,狠辣無比,他甚至想席捲江南,割地稱王。收到沈良的密信,他立刻想到這是一個將計就計的好機會。他不但點頭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