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奸細」兩個字,唐毅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急忙問道:「怎麼回事?」朱山把經過說了一遍……哥倆本來是去買酒菜的,路過茶棚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個人,朱山沒有注意,倒是木訥的朱海一眼認了出來。
「是黃狗子!」朱海低聲吼道,眼中滿是怒火,朱山揉了揉眼睛,也認了出來,他狠狠一掐自己的大腿,疼得齜牙咧嘴。
「他怎麼跑到這了?」兩兄弟心裡不停畫著問號。
「黃狗子」二十七八歲左右,其貌不揚,左邊臉頰有一顆手指蓋大小的黑痣,上面長滿了黃毛,又姓黃,才有了這麼個外號。這傢伙和朱家是同鄉,從小就偷雞摸狗,什麼事情都干,仗著比朱家兄弟大了十來歲,經常欺負他們,還曾經抓了一條毒蛇,塞進了朱海的脖子裡,幸好毒性不大,不然朱海就活不下來了,為了這事,朱大嬸專門跑到黃家門口,愣是罵了三天三夜。
後來黃狗子日子不下去,跑到碼頭扛包,再後來就見不到他了,有人說是得罪了人,被偷偷打死了,也有人說是下海當了賊。
多年過去,要不是那一撮黃毛太醒目,朱海也認不出來。
哥倆這段時間在軍中訓練,腦袋比以往靈敏多了,黃狗子這種危險人物突然出現,絕沒有好事,加上曾經的仇恨,索性不去買酒菜,而是偷偷跟著黃狗子,看看他要幹什麼。
黃狗子離開茶攤,先跑到碼頭轉了一圈,然後又去看了看駐軍的營地,又看了看倉庫,然後進了一個沒人的胡同,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抽出毛筆,沾著吐沫,在上面寫寫畫畫,不時警惕地看著四周。
不用問,是踩盤子來了!
朱家兄弟悄悄爬上了兩邊的牆,他們本來底子就好,經過一番訓練,更是身手敏捷,朱海來了一個虎撲子,把黃狗子按倒,朱山衝上來,一把卸了黃狗子的下巴,連叫喚的機會都不給。
搜遍了黃狗子的身上,找到了不少紙條,形形色色,什麼內容都有。標註著軍營位置,衙役官兵人數,碼頭船隻等等,還規劃了進軍的線路和時間,哪裡是尋常盜匪幹的事情,分明是要攻城掠寨啊!
朱海二話不說,掏出了匕首,在黃狗子臉上就劃了好幾道,鮮血淋漓。逼著黃狗子總算開了口,他說自己投靠了陳大當家的,聽說有一批糧餉要路過沙洲,他是奉命過來探查的。
「陳大當家的,他是什麼人?」
「說!」朱海的匕首頂著黃狗子的下體,只要一用力,全新的太監就誕生了。黃狗子是叫苦不迭,他哪裡想得到,曾經被他欺負哭鼻子的小兔崽子竟然欺負到了他的頭上,這才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說,是陳思盼!」
「那個倭寇頭子?」朱山驚呼,年初的時候就是陳思盼攻破嘉定,差點打到了太倉,他們怎麼能不知道,沒想到黃狗子竟然是陳思盼的奸細,事情大條了!
二話不說,朱山直接打暈黃狗子,朱海找來一個破麻袋,裝著黃狗子就回到了船艙。
把經過一說,唐毅讓他們把黃狗子放出來,又問了一遍。黃狗子這種地痞出身的,哪怕跟著倭寇混了幾年,也改不了欺軟怕硬的本性。朱海拿著匕首,直接在胳膊上片肉,割了三刀,黃狗子就軟的像麵條了,知道的都吐了出來。
唐毅聽完,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不好,老爹要有麻煩!」
「快,開船,去沙洲!」
……
沙洲知縣叫安遠道,是雜流出身,溜須拍馬,逢迎送禮,混到了五六十歲,總算熬到了知縣的位置。他雖然不入流,可今天要迎接的客人卻不一般,乃是士人當中的極品——狀元郎!
此人也姓唐,叫做唐汝楫,是嘉靖二十九年的狀元,受翰林修撰,這樣一位前程遠大的青年才俊在士林中名聲卻相當不好,原因也很簡單,他和嚴閣老走得太近了。
唐汝楫的父親唐龍曾任吏部尚書,和嚴嵩就是好友,唐汝楫和嚴世藩也是好友,好到什麼程度呢,這二位能一起去麗春院,一起享用姑娘,比光屁股的交情還好。考試之前,他出入嚴家,通關節,找門路,果然弄到了狀元。
士林又怎麼能接受這麼一個劣跡斑斑的貨色呢,對他是冷嘲熱諷,沒人帶他玩,可是唐汝楫並不在乎,他反而和嚴家的關係越發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