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說出了他的想法,吳兌立刻炸毛了。
別看你丫的是首輔大人的愛徒,我當年在京城的時候,也和唐毅關係不錯,徐胖子,諸大受,陶大臨,孫鑨這些人都是我哥們。
你想胡來,先問問我答應不!
「不行,絕對不行!」吳兌鬍子撅起老高,怒道:「申大人,按照你的意思,把老百姓都趕過來,這要死多少人?而且有了幾百萬人丁,周王會不會乘勢做大?萬一中原糜爛,不可收拾,又該如何?」
吳兌接連放炮,把申時行的辦法批得一錢不值。
「君澤兄,你不是說周王一夥是烏合之眾,不值一提嗎?」
「不值一提,也沒有資敵的!」吳兌大聲怒道:「這些年唐相理財有方,府庫還算充盈,各地的儲蓄倉庫糧食還不少,為什麼就不能拿出來一點,賑濟百姓?莫非你申大人想要中飽私囊?」
這指控可夠厲害的,申時行連忙擺手。
「君澤兄,這些年你也清楚,災一年比一年多,一年比一年大,朝廷就算有心賑濟,能每年都撥出一大筆銀子嗎?做不到啊,更何況眼下朝廷對土蠻要用兵,對西域要用兵,安南那邊也在打,呂宋的海軍和西班牙人都拼了好幾次,到處都用錢,師相不容易!」申時行大吐苦水,吳兌卻不領情。
「申大人,既然朝廷用度艱難,為何還要對外用兵,休養生息不好嗎?」
「唉,君澤兄,方才不是說了,災害越來越多,只怕不能休養生息,反而是坐以待斃!不對外用兵,哪來的土地安置災民百姓!」
「哦!」
吳兌恍然大悟,他老臉通紅,虧自己還在大同幹過,自從擊敗了俺答,從山西、山西、宣府等地陸續向草原遷居了一百多萬人。
不論是養羊,種地,還是經商,日子都比原來過得好了許多。
對外用兵,搶奪土地,安置災民,也就是唐閣老腦筋靈活,能想出這麼好的辦法。
「申大人,既然如此,趕快下令移民。」
「稍安勿躁!」
申時行連連擺手,「君澤兄,要想往外移民,有兩個力,一個是吸引力,牽著大家往外面走,一個是推力,逼著大家往外面走,兩股勁兒一起用,老百姓才會快速移民。不論是西域,還是遼東,甚至安南,在尋常百姓看來,都是苦寒之地,瘴氣之鄉,走一趟,恐怕就凶多吉少,甚至有人寧死都不願意離開故土。」
安土重遷,這是人的本性。
東南推行移民,是靠著強大的吸引力,還有完善的金融保證。
到了中原,首先沒有那麼充裕的資金,其次也沒有那麼好的地方,偏偏災情如火,一年比一年厲害,需要移民的規模是東南的無數倍。
各種條件都不好,那就只剩下一個主意,增加推力,逼著老百姓走。
「君澤兄,不是我心狠,實在是沒有辦法,犧牲肯定難以避免,但是現在移民越快犧牲的人肯定越少。這也是師相的意思……」申時行抬出了唐毅,這下子吳兌也不敢反駁什麼了。雖然心裡頭還很彆扭,但是不得不點頭。
「既然如此,下官遵命就是。」
吳兌踉蹌著出去,申時行坐在書房之中,沉著臉許久,最後搖了搖頭。嘴裡不經意哼起了蘇州的小調。
都說男愁唱,女愁浪。
申時行倒不是發愁,而是感慨,讀書入仕,從這一刻開始,他就和好人無緣了。
其實有些事情可以更緩慢,更細緻一些,或許損害會更小。但是不只是他,包括唐毅在內,都等不及了。
大明的戰車要啟動了,內部的問題必須儘快解決掉。
畢其功於一役,成敗在此一舉!
申時行思索到了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他早早就起身,匆匆用了點飯,吳兌就帶著人過來,兩位大人離開了衛輝府。
出了城門,到處就都是災民,到處都是悽慘狼藉,地里的莊稼被啃得七零八落,有的地方,連一點綠色都沒有。有些地方還有蝗蟲不斷飛舞,大肆啃食。
他們走了不出十里,竟然看到地上一群黑壓壓的百姓,他們圍著一座小廟,不停磕頭。
湊到近前,才發現這座小廟是新進落成的,用的都是青磚圓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