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才坐下,旁邊的小姑娘便輕聲叫了一聲:「三哥好。」
她不過八九歲模樣,模樣生的極好,卻顯得有些怯怯的,打過招呼後便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似乎也不指望自己這個痴呆三哥應話。
「唔,免禮。」王笑下意識應了一句。
那邊沈姨娘便「噗嗤」一聲笑出來,笑道:「瞧三哥兒與五丫頭這對答,他這氣度,竟跟個大官人似的,哈哈哈。」
聽到這『五丫頭』三字,王笑才知道這小姑娘是張姨娘生的女兒,應該名叫王玉兒。
果然,站在那的張姨娘聽了,目光便看向自己的女兒,頗有些欣慰與憐愛。
「沈氏,在孩子面前你別沒大沒小地開玩笑。」下一刻,端坐在上首主位上的女人轉頭稍瞪了沈姨娘一眼,淡淡說道。
王笑目光瞄去,只看這婦人衣著配飾便知這是自己的繼母崔氏了。
崔氏四十多歲年紀,已顯出老態來,加上長相死板,論樣貌自然比年輕貌美的沈姨娘差了不少。再加上她擺出一幅刻薄神態,便有些不討人喜歡。
崔家是京中數得上號的大糧商,崔氏年輕時本有婚約,奈何還沒過門對方就過世了。她脾氣又不好,在家中呆成了老姑娘。她最後嫁給死了老婆又有三個兒子加兩房小妾的王康,這樁婚事論起來也不好說是誰高攀了誰,只能說是門當戶對。
此時崔氏說完,便對自己身邊的一個少年道:「既然如此。寶兒,你也帶你妹妹去給你三哥兒問個好。他馬上就是駙馬都尉了,沾他的光你也是算是與皇家聯姻。嘁,沒準你去問個安,他還能分你個皇莊。」
她這麼一說,配合著語氣表情,便像是諷刺王玉兒沒來由向王笑打招呼是別有用心一般。而一句『你也帶你妹妹去』便將自己的一兒一女與王玉兒這個庶女劃分開來。
那邊張姨娘臉色便有些訕訕然,而本來還帶著笑意的沈姨娘也止了笑,王笑身邊的王玉兒則是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反倒是崔氏身前那少年笑了笑,他名叫王寶,只比王笑小一歲,此時聽了母親這話,他臉上便露出輕蔑的表情來,還自言自語了一句「白痴駙馬」。
這一聲自語聲音頗小,在能聽清與不能聽清之間。
堂中眾人便如沒聽到一般。論真論起來,王寶說的卻也算是客觀實在。
王笑微微眯了眯眼,大戶人家之間的勾心鬥角,想來多少總是用的,且看清楚再說吧。
接著王寶便領著一個五歲的小丫頭過來,兩人分別喚了一句:「三哥好」
「唔,免禮。」王笑應道。
這種兄恭弟愛的氣氛中,王寶忽然湊在王笑耳邊,輕聲道:「傻子,一會我去欺負你的纓兒。」
這句話聲音頗輕,語氣中卻是帶著極大的嫌惡與挑釁。
聽了這話,王笑身體裡突然便生起一種強烈的害怕與排斥。
這種感覺極為奇異,他腦海里分明還在有些不以為然地想「不過是一個初中生也想惹我」之類的,身體卻湧起類似肌肉記憶般的反應,如條件反射般地就想要逃。
他強壓住這種不適感,向王寶瞧去,只見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眉宇間帶著深深的戾氣。
十四五歲的男孩本就是在叛逆期,最是容易走極端的時候。崔氏這個母親顯然也沒有好好培養孩子的心性,似乎還起到了一些反面的影響。
此時的王寶的表情看起來便極有些頑劣,帶著一種要把王笑欺負到死的深深惡意。
感受著身體裡原始的恐懼,王笑明白過來:自己這個痴呆兒以前沒少受王寶霸凌。
但,今非昔比了。
於是王笑輕輕笑了笑,一幅懶得理王寶的樣子。心道,敲悶棍的嫌疑犯加一。
王寶本準備好看王笑急得大哭的樣子,此時得到這樣一個反應,他愣了一愣,心中便暴怒起來。
「這個白痴,既敢用這樣的表情應付我!」
然而此處不是發作的場合,王寶便在王笑耳邊冷笑了一句「你等著瞧」,說完,他拉著妹妹王環兒退到母親崔氏身邊。
目光再看向崔氏母子,王笑心中便有些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