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汪賢今年不過十六歲。
他平常辦事其實也是很細心的。
但是昨天宮裡確實是一團亂,准附馬和大學士打起來了,天上又下了大雪。
他先是跑來跑去傳消息,又要給各宮送炭火、添棉衣、還要組織人手掃雪……
一直忙到深夜,汪賢才想起來,自己忘了一件大事王老爺還在值房裡候見!
出了這樣的紕漏,丟了天家的臉面,依宮裡的規據是要杖殺了汪賢的。好在王康替他求了情,只罰了五年的俸銀。
這樣將人忘在那裡,天家這邊也有些尷尬,只好請出太后來接見王康。
這禮遇便算是很高了。
對於王康而言,這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就連高官顯貴們,有幾個能得見太后天顏的?
他是生意人,在家裡脾氣硬得沒邊,處世卻極有些周全。本來是一盞茶的接見時間,此時太后卻與他聊了近一個時辰。
反正太后也沒什麼別的事……
「草民實不相瞞,笑兒以前,確實是有些痴呆的。」
既然被問起了,王康心念一轉,便索性將這件事就此了結。又道:「但草民絕不敢欺瞞天家,前兩年笑兒便已然開竅了,但自家事、自家知,外人傳來傳去的多少就有些不實之處。」
「是是是。」太后點點頭,笑道:「聽說准附馬如今,卻是比一般人還要天資聰敏。昨日那首詞,實在是好啊,將陛下誇得很高興。」
王康連稱不敢。
太后不由嘆道:「你也是不容易,經歷喪妻之痛,又不因這孩子幼年痴呆就嫌棄他……這一路拉扯大,恐怕是不容易。」
王康心道:那當然是不容易,我娘和纓兒可是相當不容易。
他嘴裡卻是喟嘆道:「是啊,養兒之難、有苦自知啊。他自幼痴呆,在外人看來是傻孩子,但在草民這裡,自己的骨肉,怎樣都是家裡的寶,草民自然是要一把屎一尿地拉扯大,唉。」
「好好好!如今孩子開了竅,想必就是上蒼被你這一片愛子之情感動的!」太后老淚縱橫,嘆道:「淳寧能遇到如此心善的公爹,是她的福份。」
「其實,草民一見太后娘娘,便想起了自己的老母親。」王康也是濕了眼睛,道:「母親當年亦是吃齋禮佛,她也是最疼笑兒的,如今想來,草民心中還是唏噓不已。」
太后不禁心生感慨道:「我的長子出生便已夭折,不然也是如卿家你這般年數啊,既有福緣……」
她說著,對身邊的宮人吩附道:「將我那兩箱首飾抬出來。」
接著又對王康道:「算是我這個老祖母給兒孫的賀禮。」
說到這裡,太后便想起一件事來,又嘆道:「聽宗人府說,竟是連成親後住的公主府也是卿家給備下的,這份周全真真是,真真是讓天家慚愧啊……」
「這是草民應該的,應該的!」
「如今京城宅貴,宅子怕是不好找吧?」太后關心道。
王康連忙道:「是啊,草民也是好不容易才在什剎海邊上找了一處大宅……就在廣化寺的旁邊,隱隱還能聽到寺里的暮鼓晨鐘,一應器具都準備好了,明天就能打掃出來開始置婚禮。」
「好好好!卿家真是太有心了。如此一說,連我這個太后都想著以後能去淳寧的公主府住兩天。」太后大悅。
她吩附人回頭就將那兩箱首飾抬進去,接著又對王康誇讚不已。
王康涕淚俱下,道:「家母在世時就一直諄諄教誨,因此,草民雖是商賈,卻有一顆忠君之心。」
「好好好,於令堂而言,卿家實乃大孝子;於兒孫而言,卿家實乃好長輩;於我與陛下而言,卿家實乃一個好親家!」
等王康出宮時,手裡便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幅捲軸。
卻見王笑與一個少年郎正坐在馬車上,賊眉鼠眼地嘀嘀咕咕著。
「父親。」
那少年也是嘻嘻一笑:「伯父好。」
王康先是向那少年點點頭,接著便向王笑罵道:「逆子!你還有臉叫我?汪公公說你昨夜就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