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書房裡學到的刑偵知識,我構思好了計劃,並選中了峰山美亞,利用她的室外鞋在她沒有目擊證人的時間段里製造了上山填埋兇器的腳印,同時在周圍布置了一系列假線索最終成功將嫌疑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後來我對峰山美亞道明了真相,也對她說了抱歉不過,她的憎恨一直延續到現在,從來沒有原諒過我呢。」
伊藤美緒輕輕地笑著,目光卻變得有些失神。
「一般來說。心理異常者在殺死一個活物之後,殺戮的手段將會不斷升級——兔子,貓,狗甚至是人類,那麼你後來還有殺過其他活物麼?」
伊藤美緒搖了搖頭。
「那隻兔子是我殺死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活物。因為
「就在事件爆發的大約一個月以後,某天晚上,在我回到家以後,父親顯得異常蒼老,他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看著我。
「——然後,父親將我帶到了和室,兩個人相對而坐。
「坐在我前面的他,深深低下了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用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複雜語氣,對我說道:『美緒我希望你,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能傷害他人。』」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麼?」
「或許是那樣吧。
「從那以後,父親平時回家的次數明顯減少了,平時更用心地撲在了工作上。並且在一年多以後,我聽到了他的死訊。那次在和室里的談話,成為了我和他單獨相處時間最長的一次見面。
「但是,父親留下的那句話,成為了固定在我心中的戒律。『不能傷害他人』,即使對我來說,死亡是唯一能夠讓我感到喜悅的事物。我也不能去殺死別人。
「因為,如果這樣做了,仿佛那個時候屹立在我面前的身影,也會失去最後的,哪怕僅僅只是偽裝出來的意義。」
伊藤美緒臉上恍惚的笑容越來越淡,意識仿佛沉入了無邊的深海之中。
「不過,雖然不能傷害他人,但並沒有說不能傷害我自己。
「積累在身體上的痛苦對我來說反倒是一種愜意,因為那樣會讓我更接近『死亡』永恆平等的死亡,絕對安寧的死亡。
「關於這一點,其實我隱瞞的很好。迄今為止,除了閣下,唯一看透的人便是峰山美亞。當她發現無論什麼樣的痛苦都沒辦法讓我崩潰,反倒只能讓我更接近寧靜的『死亡』之後,她自己反倒陷入了精神內耗之中,隱隱變得絕望
「事實上,那天晚上,麻奈實將我救出來的那天晚上,峰山美亞因為過於絕望好像已經變得瘋狂,決心要跟我做個了斷,要真正地消滅我,不惜犧牲自己富裕安穩的生活也要直接將我殺死但她沒想到的是,有一個少女打斷了這一切。
「對於她來說,這個世界應該充滿了遺憾和不甘吧。所以我確實相信她不會對麻奈實下重手,因為對她來說,可能麻奈實是一個可以用來對付我的工具。」
伊藤美緒喃喃地說道。
她的聲音中,帶著猶疑,還有自己也未曾發覺的,淡淡的哀傷。
「那麼,對你來說呢?也存在遺憾和不甘麼?」
眼前的視野漸漸變得黑暗。
席谷的聲音就像是從無比遙遠的地方傳來,讓伊藤美緒的大腦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地,仿佛幻覺,又仿佛現實。
「遺憾不甘麼
「或許是有的吧。
「其實我對死亡的眷戀,來自於對自己的絕望當受到所有人的厭惡之時,就連我自己也不得不厭惡自己。
「然而我終究還活著。
「所以,我不得不始終帶著這份自我厭惡存在下去。
「而死亡,就是能包容一切,消融這份厭惡的絕對安寧之所。
「但是,父親的話已經成為了我心中的『戒律』,所以或許只有我自己死了,才會得到解脫吧。」
視界已經變得完全黑暗。
伊藤美緒的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浮上了雲端。
那是一片寂靜空無的所在。
真的要死了麼?
不明所以的她,在這一刻,心中湧上來的,竟然只有一股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