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揚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唯恐制住顧惜舟時傷著他，只得先舉劍防禦。隨著「吭」的一聲，雙劍相交，雲飛揚竟然被逼退了半步。此時的顧惜舟劍招大亂，但氣力增長了數倍，讓雲飛揚猝不及防。
「醒醒！」
眼見顧惜舟直接撲了過來，雲飛揚左手橫掌打向他的胸口。顧惜舟卻不閃不避，只在那一掌貼到胸口的瞬間，快速一扭，卸去大半掌力的同時順勢一拳攻向雲飛揚喉嚨，竟是拼著中一掌也要攻一拳的換命打法。
雲飛揚右手叼住他手腕，一腳踢飛他手中木劍，同時旋著他的手腕往下壓，試圖用擒拿招式鎖住顧惜舟，以儘可能降低阻止他時造成的傷害。只是剛一拿住他的手腕，雲飛揚就暗道不妙。
這擒拿技法皆是反關節技，常人一旦關節被反制，便會痛苦難當，不再往這個方向動作。可顧惜舟此時哪裡還會顧及這個，竟硬生生挺著右手腕被掰斷的疼痛，以左手猛地一拳攻去，直衝雲飛揚面門。
雲飛揚哪能忍心掰斷他手腕，只好鬆開。但他也絕不會被動挨打。
只見雲飛揚左臂由內而外圈出，搭在顧惜舟出了半截的左拳上，然後往自己身側一捋。趁著顧惜舟因前沖而重心不穩的時機，他左手沿著顧惜舟左臂往上一滑，勒住了他的脖頸。
見顧惜舟準備旋身破解這一鎖技，雲飛揚立刻貼到他的背後，往下一倒，將顧惜舟摔在自己懷裡，就像是陪小時候的顧惜舟玩鬧一般。
顧惜舟一邊嘶吼，一邊大力扯住雲飛揚的左臂，試圖解開這鉗制。雲飛揚則以左手抓住自己右肩，鞏固對他脖頸的控制，同時將右腿彎曲，橫搭在顧惜舟身上，並將右腳塞進左腿膝窩，爾後將左腿彎曲起來，徹底鎖死他的身體。
顧惜舟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眼見如何掙扎也無法擺脫鉗制，竟困獸一般對著雲飛揚的小臂一口咬了下去。
雲飛揚的神色因吃痛而微微變化，卻仍保持左臂對顧惜舟脖頸的控制。他輕聲道了一句「別怕」，然後將右手的食指與小指伸直，中指及無名指則向內彎，並以大指壓住二指指尖，成道指，同時誦持真言：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此乃道門淨心神咒，傳自上古，最能解心智紊亂，狂亂迷邪。
誦持之後，雲飛揚右手的道指手訣發出清靜藍光。他以食指點向顧惜舟右太陽穴。
到底是上古神咒。這一指下去，顧惜舟便停止了撕咬，緩緩昏倒在雲飛揚懷裡，就像他小時候被師父抱著打瞌睡那樣。
雲飛揚長呼了一口氣，總算是解除了危機。他不敢耽擱，雙手一拍地面，彈起身來，也將飛起的顧惜舟抱在懷裡，直接往黃裳的住處飛去。
「快！惜舟！」
雲飛揚運起快哉風身法，彈指間便回到了他與黃裳的小院，一進門就大聲呼喚起來。
黃裳在屋裡靜修，聽到聲響，趕忙出門查看。卻見顧惜舟披頭散髮，臉上和胸口還有不少血跡，再一看雲飛揚左臂也滲出鮮紅，不免一驚：「有敵人？」
雲飛揚搖了搖頭，道：「別管了，先治。」
黃裳聞言也沒再多問，一把從雲飛揚懷裡抱過顧惜舟。雖然他不如十幾年前那麼輕盈，可黃裳真氣運轉起來，抱起他倒也不算費力。
她把顧惜舟抱進自己房間，放在床上，運功為他療傷。雲飛揚不敢打擾，將門關住後退了出來。
半盞茶功夫過去，黃裳推開門走了出來。雲飛揚瞥見顧惜舟在她床上躺著不動，像是睡著了。
「怎麼回事？」黃裳問。
「方才在校場，我想試試惜舟的身手，結果」雲飛揚面露愧色。
黃裳有些薄慍，道：「試身手需要下這麼重的手嗎？」
面對黃裳的指責，雲飛揚卻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低下頭來。他身材比黃裳高大許多，此時卻顯得有些唯唯諾諾。
「惜舟怎麼樣了？」雲飛揚小心翼翼地問道。
「身上的傷倒沒什麼大礙，只是心脈全亂，五臟皆疲，像是過度運轉。有些像狂症，但又不完全是。」黃裳將顧惜舟的情況細細說與雲飛揚，又看向他的左臂，道：「你這傷是怎麼回事？」
「我這，誒，讓惜舟給咬的。」雲飛揚道。
黃裳有些疑惑：「你們爺倆，至於嗎？都下這麼狠的手？」說著，便牽雲飛揚去他那屋：「我給你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雲飛揚捲起袖口，露出虬枝鐵干般健壯的小臂，枝幹上還刻著不少武士的圖騰——那是敵人的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留下的。
在這一點上，他倒與羅睺宗人的觀念類似。雲飛揚認為，武士的身上若有疤痕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並把它們分成三等。
為了守護他人而得的傷痕，是勇氣之證，為上等。因意外而獲的，自然不算什麼榮譽，但也不至於是丟人的事，為中等。若是自殘所得，那簡直是懦夫的恥辱證明，若是為裝狠而自己添幾道疤，也實在幼稚得緊，此二皆為下等。
若這樣來算，雲飛揚身上的疤痕，基本都是上等中的上等。因此，即便懸壺司有的是祛疤靈藥，他也不肯用。也不知雲飛揚樹立的典範算好算壞，安玄峰的男弟子們大多傳承了他的疤痕理念。
他一邊接受黃裳的治療，一邊將校場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給她聽。
「如此看來，惜舟當時的情況，卻是有些像」黃裳止口不言，面露憂色。
「像羅睺的功法，對吧？」雲飛揚替黃裳道出了心中疑惑。
黃裳不置可否，繼續為雲飛揚上藥。
「羅睺宗的人，平日裡與常人無異，可一旦動起手來，便煞氣激盪，氣力暴漲。」雲飛揚略微吃痛，向後輕輕抽了一下手臂。
「疼嗎？」黃裳自然也是心疼自己的丈夫。
雲飛揚搖搖頭，道：「剛才惜舟周身血氣縈繞，若如你所說，五臟皆疲，這便說明了這是以過度刺激經脈運轉，強耗氣血來驟增功力的邪術。如此功法，只有魔道中人最喜修煉，尤其那崇敬天上嗜血邪神的羅睺一脈。」
第三十三章 沐浴（廿三）師與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