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邯鄲。
以城市面積而論,邯鄲無疑是一座大城,而且是華夏大地頂尖的大城。
但是在這座當世大城之中,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有很大一片容身之處的。
和世界上這個時代的許多城市一樣,邯鄲城之中不同等級之間的人住的地方也不同,越往北的地方,所住的人就越是貧困。
在邯鄲城的最西北角,穿過一片販夫屠戶叫賣的地方之後就能夠看到一條小巷子。
走進小巷子,你會發現路的兩邊倒滿了各種生活垃圾和糞便,臭氣熏天,猶如豬圈一般的房屋外邊飄揚著幾條破破爛爛的衣裳,空氣中有一股讓人頗為不適的臭味。
剛剛下過一場春雨,小巷本就狹窄的泥土路被雨水一澆頓時變得有些坑坑窪窪,幾名衣不蔽體的頑童興奮的在小水坑之中跳來跳去,全然不顧身上被濺滿了泥點。
稚童們的歡笑聲為這條死寂的小巷增添了幾絲生氣,但也便僅此而已了。
這是一個連邯鄲城之中最敬業的官吏也要敬而遠之的地方,在後世這種地方有著一個十分響亮的名號——貧民窟。
如果沿著頑童們玩鬧的地方繼續往前走上幾百步的話,那麼便會發現在小巷的盡頭赫然還有一座小小的屋子。
雖然這座小屋子看上去已經十分的破舊,但是比起周圍那些和豬圈沒有任何區別的棚舍來說,這座小屋子甚至已經當得上「豪華」兩個字了。
在這座小屋子之中,幾名衣衫破舊看上去顯得頗為邋遢的男子正在低聲的商議著什麼。
一名身材高大的黑須男子憤憤的說道:「那巨子為了討好秦王,竟然讓吾等刺殺趙王,簡直胡鬧!」
黑須男子此話一出,登時便有人喝道:「劇仲,汝莫要隨意開口,辱及巨子!」
劇仲哼了一聲,不甘示弱的反駁道:「他巨子每日跟隨秦王,得享官祿,卻讓吾等前來行此危險之事!汝等也不想想,若刺殺趙王成功,吾等定亡於趙,不得歸秦矣!」
劇仲這番話一說出來,小屋之中的人就是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有人開口道:「可與本地墨俠聯繫上?」
劇仲聞言十分不滿的哼了一聲,道:「汝等如何不去?」
有人道:「汝乃趙國人,又曾在邯鄲多年,此事當由汝負責。」
劇仲呸了一聲,道:「吾等皆為墨俠,吾做得,汝等做不得?」
嘴裡不乾不淨的抱怨了幾句之後,劇仲才開口道:「今趙王破秦於長平,趙國上下皆尊其也,盼其率趙國獨霸於世,如何肯害其性命?此不合遊俠之道也。」
頓了一頓之後,劇仲又開口道:「且如今那趙王丹建南北兩軍,凡選拔得入者便賜四等民爵,享宅邸奴婢等待遇。今邯鄲之遊俠倒有一大半去選拔,凡入選者口必稱趙丹為賢王,此事如何為得?」
小屋之中的幾名墨俠面面相覷,隨後又道:「則趙國墨士何在?」
「墨士?」劇仲一聲嗤笑,道:「汝等可知那趙王丹日前會韓魏王於中牟,言及欲平息天下紛爭?此正合那兼愛非攻之道,趙國墨士對其大加讚揚,如何肯助吾等?」
又有人道:「墨辯如何?」
劇仲翻了個白眼,看上去都懶得回答了。
「墨辯?不過口舌之徒爾,有何用哉!」
小屋之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幾名墨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那叫一個蛋疼啊。
這些人都來自墨家,乃是墨家之中的墨俠。
隨著時代的變遷,墨家也正在潛移默化的發生著改變。
在墨家創始人墨翟死後,他們弟子們對墨翟的理論產生了不同的解讀,並因此而分裂為數派,其中一派以腹氏為首,西入投奔秦惠文王,也便是所謂的「腹氏之墨」。
隨著秦國的日益興盛,腹氏之墨也變得越發的強大,開始陸續得到其他諸國墨者學派的承認,腹氏之墨的當代主持腹康也被選為墨家的當代巨子。
在腹氏之墨看來,想要實現兼愛非攻,前提並不是終止諸侯們的攻伐,因為「諸侯之爭,無止境也。」
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