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楊玄感在黎陽並不是大權獨攬隻手遮天。
聖主為確保糧草運輸的安全,在安排楊玄感坐鎮黎陽的同時,還安排御史台的副長官治書侍御史游元常駐黎陽,專門監督楊玄感等各級督辦糧草的官員。
游元出自任縣游氏。任縣游氏在河北也算高門大族,一百多年前的北魏朝,游氏曾出了三位聞名天下的才俊游雅、游明根和游肇,號稱任縣三游,而後游氏子孫也是英才輩出,其中游明根的孫子游元,便是當朝御史台的第二號人物,是家族的鼎柱,在河北貴族集團中也有很重的份量。
聖主把這樣一個「根正苗紅」的山東籍御史台副長官放在黎陽監督楊玄感,其用意可想而知。游元不負聖主所託,盡職盡責的做好監察工作,尤其自四月東征開始之後,他就帶著一幫僚屬在永濟渠兩岸往來巡查,利用自己的聲望和人脈,竭盡全力保障永濟渠的安全,最近一段時間更是聯合了永濟渠兩岸的地方武裝,與河北討捕大使崔弘升攜手剿賊,在戡亂戰場上取得了較大戰績。
然而通濟渠危機越來越嚴重,河南局勢持續惡化,從魯西南流竄到中原的叛賊聯盟也越來越猖獗,甚至做出了要渡河北上劫掠永濟渠之勢。禮部尚書楊玄感為此下令徵召汲郡及其周邊郡縣的地方武裝,以加強黎陽倉和永濟渠的防守力量,但河北人豈肯俯首聽命,為關隴人賣命?另外清河賊張金稱、太行賊王德仁、楊公卿等都潛藏在黎陽的周邊地區,一旦看到黎陽局勢緊張,趁火打劫,則必然危及到永濟渠的安全。游元聞訊之後,當即辭別崔弘升,火速趕赴黎陽,要幫助楊玄感度過難關。
崔弘升極力勸阻,懇請游元留下幫他繼續剿賊,但現實情況是,侵擾永濟渠的高士達、竇建德、格謙、高開道等賊帥都逃之夭夭了,無賊可剿,而黎陽那邊卻危機四伏,游元當然要去黎陽了,崔弘升根本勸不住。無奈之下,崔弘升不得不藉口「傳言」,向游元透露了一些黎陽方面的「異常」情況,暗示黎陽可能要出事。
游元是於什麼的?他的本職工作就是監察百官,東征期間則是監督和鉗制楊玄感,而依照聖主的安排,他應該常駐黎陽,時時刻刻瞪大眼睛「盯」著楊玄感,但他卻沒有遵從聖主的安排,沒有形影不離地跟著楊玄感,而是有多遠跑多遠,似乎有意避開楊玄感,不願與楊玄感產生衝突。事實當真如此嗎?當然不是,游元之所以離開黎陽,遠離楊玄感,正是為了更好的監控楊玄感,為了更好的完成聖主的重託,為了能抓住楊玄感的致命把柄,然後藉助聖主的力量,給楊玄感以致命一擊。對於游元來說,若能摧毀楊玄感及其政治勢力,不但能狠狠打擊關隴人,還能幫助山東人贏得聖主和改革派的好感,在政治上贏得更多利益。
崔弘升嘴中的「傳言」,游元知道,而且他有證據證明,傳言是真的,楊玄感的確有「不軌」之嫌疑,他已經密奏聖主,不出意外的話,聖主很快就要下旨調離甚至是拘捕楊玄感,所以他必須趕回黎陽「穩住」楊玄感,必須在「拿下」楊玄感後主持黎陽大局。摧毀楊玄感只是聖主「重託」的一部分,聖主需要的是黎陽倉和永濟渠的安全,是糧草輜重能夠源源不斷地運往遼東戰場,是第二次東征的勝利,所以游元沒有選擇,就算黎陽是龍潭虎穴,就算黎陽是刀山火海,他也要義無反顧地「沖」進去。游元迫不及待要去黎陽,但為避免引起楊玄感的警惕,他需要一個恰當的藉口,而幸運的是恰好就有藉口「送上門」來,試想此刻誰能阻止游元趕赴黎陽?
崔弘升以「永別」的心情送走了游元。如果李風雲預測準確,楊玄感很快就要舉兵叛亂,游元此去黎陽,純粹是自尋死路。不過考慮到游元在河北貴族中的尊崇地位,考慮到他在山東人中的崇高聲望,楊玄感還不至於愚蠢到砍下游元的頭顱祭旗,因為殺了游元,必會激起山東人的憤怒,而與山東人決裂對楊玄感有百害而無一利,所以正常情況下楊玄感為贏得山東人的支持,必然想方設法,用盡一切手段「拉」游元下水。游元被楊玄感控制了,身不由己,下不下「水」都一樣,楊玄感兵敗後他根本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既然證明不了,那就是楊玄感的同謀,想不死都難。
游元到了黎陽就發現形勢嚴峻了,形勢遠比他想像得更為惡劣,他對抗的不是楊玄感一個人,而是一個陰謀叛亂的團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