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楊玄感已經兵臨東都城下,明日即可抵達上春門,而其選鋒軍更是勢如破竹,明日定可殺至東太陽門。」韋雲起步步緊逼,「賊帥韓相國勢不可擋,今日再度推進,距離西太陽門已近在咫尺,明日便可與楊玄感夾擊皇城。這種危局下若瞻前顧後,任由皇城一團混亂,則皇城必失,而皇城一失,則東都淪陷,所以大王沒有退路,唯有殺伐果斷,一劍定乾坤。」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無懈可擊。試想就連裴弘策這樣的中央大員打了敗仗全軍覆沒了,都沒有受到任何懲罰,甚至依舊高居官位,依舊權勢傾天,那其他官員打了敗仗就更沒事了。既然打敗仗沒事,那家為何還要浴血奮戰、捨身赴死?如此則越王沒有權威,中央沒有權威,留守府更是擺設,所有命令都很難得到執行,即便執行了也是大打折扣甚至陽奉陰違,結果可想而知,這種情況下皇城若能守住,那是神跡,而不是奇蹟。
同樣的,殺楊汪的目的也是一樣,如果與楊玄感關係密切者,甚至有證據證明參與了叛亂者,都活得好好的,根本沒有性命之憂,那其他人違法就更不怕了。人家是最高等的叛逆之罪都不殺,我不過消極怠戰,或臨陣退縮、或打了敗仗,那就更不算什麼了。既然違法亂紀都沒事,都無性命之憂,那誰還願意遵紀守法?誰還願意遵從命令誓死奮戰?如此軍紀渙散,士氣低迷,大家都無心作戰,東都如何堅守?皇城又能堅守幾天?
大佬們面無表情,各自權衡利弊得失,都要在最短時間內做出選擇。實際上現在根本沒有充裕的時間給他們思考,韋雲起的「出擊」時機選擇地非常好,如果大佬們遲疑不決,遲遲拿不定主意,明天可能就是東都失陷之日,而東都如此「神跡」地失陷,首先就把越王楊侗和他們這幫大佬統統送上了斷頭台,其次東都勢必被接下來的連天戰火所摧毀。
西京的目的本來就是摧毀東都,東都失陷得越早,對他們就越是有利,所以韋雲起並不虛張聲勢、虛言恐嚇,而是真正的要挾。你們幫我殺了裴弘策,我報了仇,你們守住了東都,大家互利互惠,何樂而不為?反之,你們保全了裴弘策,但可能失去東都,而失去東都的代價是可想而知的。
當然了,韋氏此舉把越王楊侗等人統統拉下了水,日後清算之刻,關中韋氏固然要與河東裴氏大打出手,但越王楊侗等人也要遭受池魚之災,這等於無償幫助韋氏分擔了一部分來自河東裴氏,甚至來自聖主和改革派的打擊。然而這個損失與東都失陷的損失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所以「大佬」們的選擇是唯一的,只是,他們必須要考慮,一旦他們支持韋氏,與韋氏聯手殺了裴弘策,得罪了河東裴氏,得罪了聖主和改革派,之後東都還是失陷了,他們還是要承擔東都失陷之罪,那就是罪上加罪,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於是「大佬」們就不得不惡意地揣測韋氏的真正用意。如果西京不但要利用這場風暴摧毀東都,還要利用這場風暴摧毀聖主和改革派,徹底終結改革,那也就意味著這場兵變很快就會演變成皇統大戰,統一大業可能就此崩潰,中土可能就此陷入分裂,國祚可能就此敗亡。以此來倒推,那現在韋雲起要挾他們聯手誅殺裴弘策,實際上就是以迫使他們與聖主、改革派和河東裴氏翻臉,來達到綁架和策反他們的目的,繼而挾兩京所有保守力量來對抗聖主和改革派,顛覆國祚,摧毀改革。
「大佬」們猶豫了,未來利益的不確定性讓他們難以抉擇,但就在這時,太府卿、安昌公元文都打破了沉默,也打破了僵局。
「某同意御史台的建議,以臨陣逃脫的罪名斬殺裴弘策,以叛大逆之罪誅殺楊汪。」
一石激起千層浪,元文都的公開支持,頓時讓兩難之中的大佬們看到了「曙光」,心理上的天平驟然失衡,幾乎在這一霎那,大佬們都做出了決斷,與元文都一樣的決斷。關鍵時刻,跟著元文都走,跟著虜姓第一豪門走,跟著以元氏和八姓勛貴為主的虜姓貴族集團走,在大方向上肯定不會錯,甚至還能從中牟利。至於元文都為何支持韋雲起,為何在短短時間內做出選擇,「大佬」們無一例外地選擇性忽略了,因為元文都是中樞實權大佬,很多時候他的態度就已經說明了一切,根本毋須探根尋底。
「某同意御史台的建議。」左監門郎將獨孤盛也表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