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六,遼東行營。
雖然聖主想方設法隱瞞國內危機,但行宮內居心叵測之徒太多,謠言滿天飛,禮部尚書楊玄感發動軍事政變的消息傳得甚囂塵上,而最確切的證據就是楊玄感的弟弟武賁郎將淮南公楊玄縱和鷹揚郎將楊萬石突然消失不見。同一時間,散騎侍郎楊琳突然暴斃於行營,傳說與楊玄縱有關,有人告發楊玄縱逃離行營時,與楊琳有過一次密談,還有傳言說楊琳之死與他哥哥楊恭仁有關,楊恭仁在東都搶奪了軍權,引起了聖主的不滿和猜忌,這讓楊琳憂懼不安。
軍心亂了,人心散了,聖主不得不下令停止攻打遼東城。好在此刻遠徵選鋒軍主帥楊義臣已率軍撤回,距離遼東城只剩下一天多的路程,這足以確保全部遠征將士安全撤回國內。
聖主斷然下令,拘捕所有與楊素、楊玄感有密切關係的行宮官員和諸軍將帥,確保行宮和遠征軍在撤離過程中的絕對安全。
黃昏時分,御史大夫裴蘊急奏,兵部侍郎斛斯政突然失蹤,從已知各種消息來推斷,斛斯政極有可能叛逃高句麗,逃進了遼東城。
聖主震驚不已,氣怒攻心,如遭重擊。一直以來他都相信斛斯政,雖然有不少人懷疑斛斯政的「忠誠」,甚至就連兵部尚書段文振都告誡此人不可重用,但聖主抱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態度,繼續委其以重任,在段文振死後更是授權其代領兵部尚書事,成為中樞核心決策成員之一,哪料到他不但背叛聖主,還出賣國祚,罪大惡極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
斛斯政這一巴掌打得太厲害,太重了,打得聖主鼻青臉腫,顏面無存,威信全無,當真是致命的一巴掌。可以預見,這一消息傳開後,上至行宮大臣,下至衛府將士,必然把罪責歸於聖主,認為聖主識人不察,用人有誤,導致中樞機密泄露,結果去年二十萬遠征將士陣亡薩水,連續兩年遠征大軍都被困在遼東城下貽誤戰機,所有這一切惡果,都是斛斯政這個叛國賊造成的,而對斛斯政信任有加的聖主更是罪加一等。
聖主羞愧難當,自覺無顏面對遠征將士,於是連夜渡過遼水,火速踏上返程。
右武衛大將軍、滑國公李景奉旨留鎮遼東大本營,全權負責遠征軍撤離事宜。李景連夜急書武賁郎將王仁恭,命令他即刻放棄扶餘城,率軍撤回遼水,二次東徵結束了,但因為東都兵變,大運河中斷,糧草不繼,不得不放棄前期所有戰果。
六月二十六,行省的最新命令送達陝城。
行省措辭嚴厲,對西京大軍滯留陝城極度不滿,但若想讓西京大軍儘快進入東都戰場,措辭嚴厲沒有用,必須拿出「真材實料」,而行省拿出的「真材實料」就是水師。周法尚的援軍終於到了,依照周法尚的承諾,水師將於六月二十五抵達黎陽、白馬一線,六月二十八抵達通濟渠與大河交匯處,並迅速進入東都戰場。
行省為取信於西京大軍,特意把周法尚的奏報抄錄一份附於文書之中。
這天下午,西京留守衛文升、兵部侍郎明雅,民部侍郎韋津、持書侍御史杜淹齊聚帥帳,傳閱行省命令和周法尚寫給行省的奏報。行省的命令無人關注,四位大臣都把注意力放在周法尚的奏章上。從這份奏章中可以看出,周法尚迫於形勢,不得不向黎陽的齊王做出妥協,為此他不但放棄了黎陽戰場,甚至放棄了滎陽戰場,直接由通濟渠進入東都戰場。但反過來,齊王「投桃報李」,也讓步了,也就不會進京了。
「水師來了,大河就被樵公封鎖了,此刻就算楊玄感攻陷了東都,向齊王發出了邀請,齊王也無法南渡大河進京了。」兵部侍郎明雅喜形於色,高興地說道,「如此這場風暴對東都和國祚的傷害也就得到了有效控制,形勢對我們非常有利。楊玄感深陷被動,必然急於突圍,而我們屯兵陝城,堵住了他西進關中之路,那麼楊玄感是否還會急於決戰以期迅速殺進關中?如果他毅然放棄西進,轉而南下豫州,橫渡長江,轉戰荊襄,而我們久駐陝城,任其禍亂東都之後逃之夭夭,則聖主回歸後必然會追究我們的罪責。」
明雅這番話明顯就有警告關中人的意思,周法尚來了,齊王不會進京了,楊玄感要逃了,而你們試圖利用這場風暴摧毀東都的目標估計難以實現了,但東都已遭重創,聖主和中樞亦飽受打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