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複雜了,不論對聖主還是對來護兒本人來說,局勢都太複雜了。
強行發動二次東征的風險之大人所皆知,聖主和中樞對此也做了充分考慮並擬制了多套應急預案,其中最有可能導致二次東征功虧一簣的危機有兩個,一是叛亂軍隊斷絕了南北大運河,一是激進保守勢力乘機發動軍事政變,聖主和中樞的對策是,把保護南北大運河的重任交給齊王楊喃和崔弘升,哪條運河斷了就砍哪個的腦袋,而軍事政變最終肯定會演變成皇統大戰,單純的軍事政變掀不起風浪,所以聖主改變了皇統繼承原則,親自發動了新一輪皇統大戰,試圖以分裂保守勢力來扼殺可能存在的軍事政變,但事違人願,越是擔心害怕什麼,就越是來什麼,軍事政變還是爆發了,而且斷絕了大運河,兩個可能導致二次東征失敗的危機一起爆發了。
來護兒在去年的東都風暴中不但安然無恙,還加官晉爵,以右翊衛大將軍的身份代表軍方參與了二次東征的決策和相關應急預案的擬制,所以他對最高層的權力博弈了解甚多,比如李子雄和董純先後復出的原因,比如為什麼把坐鎮黎陽督辦糧草的重任交給楊玄感。這三位軍政大佬的使用很不妥當,隱患很大,而當下局勢突變恰恰就和這三位軍政大佬有直接關係。
當時中樞決策層的爭論非常激烈,但皇統之爭始終是一把高懸的利劍,是中土政治的噩夢,讓所有人都有一種發自骨子裡的畏懼,實際上自有記載以來歷朝歷代的皇統之爭都直接影響到了國祚命運,而關隴在崛起的短短數十年裡其國祚更迭和皇統之爭尤為密切,就是一部血淋淋的皇統大戰史,而聖主和這一代的中樞大員們更是從殘酷的皇統大戰中殺出一條血路的倖存者,所以「皇統」就是他們靈魂中的夢魘,甚至到目前為止他們都沒有足夠的勇氣和魄力面對這個「夢魘」,還在這個恐怖的「夢魘」中顫慄和呻吟,如此心態造成的結果是災難性的,當他們迫於政治理念上的不同而不得不拋棄齊王楊喃之後,他們就難以選擇了,一拖再拖,拖不下去了,就拿出了一個「群王爭儲」之策,試圖以分裂朝堂上的保守力量來達到繼續拖延皇統大戰爆發之目的,於是在李子雄和董純的使用上,最終還是滿足了齊王的要求,先安撫齊王,穩住他,並對其他諸王及其背後勢力形成有效鉗制,等到二次東征勝利結束了,國防和外交大戰略基本實現了,中外局勢進入一個相對長的平穩期,聖主和中樞就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國內政務上,全力以赴解決皇統危機。
在楊玄感的使用上則代表性地體現了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的博弈。
聖主對楊玄感還是信任的,與以楊玄感為首的河洛貴族集團的聯盟還是牢固的。當初聖主之所以能夠贏得皇統大戰,與當時的老越國公楊素的鼎力支持有直接關係,如果老越國公楊素未能「擊敗」先帝的第一輔臣高潁,太子楊勇就不會在皇統大戰中一敗塗地。問題就出在這裡,太子楊勇和第一權臣高潁的聯盟太強大了,老越國公楊素哪來的動力、勇氣和信心誓死一搏?聖主用什麼條件打動了楊素,換來楊素的支持?
遷都洛陽,聖主就是用遷都洛陽換來了老越國公楊素及以其為首的河洛貴族集團的全力支持。
中土統一了,要進行大一統改革,權利和財富要再分配,利益格局要重新劃分,而以弘農楊氏為首的河洛貴族集團若想在中土統一的「大蛋糕」上拿到最大的一塊,最好的最便捷的且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把都城遷到洛陽,如此就能光明正大冠冕堂皇理直氣壯地「擊敗」關隴本土貴族集團,從而遏制和削弱這個自關隴崛起以來就始終最大程度地影響甚至決定著國祚命運的政治集團。
京師所在,就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所在,就是權力和財富集中之地,這個所在地域的豪門世家理所當然占有天時地利人和,擁有「近水樓台先得月」之優勢。三足鼎立時期,割據稱霸,生存危機大,需要「齊心協力」,這個「蛋糕」分配的矛盾尚在可控制範圍內。統一了,大環境徹底改變了,這個權力和財富的再分配矛盾就越來越激烈了。關隴貴族集團「胃口」大開,越吃越過癮,越吃越多,但山東人、江左人不於了,這都統一了,大家都在一塊田裡耕作,都在一個鍋里吃飯,為何你吃兩碗,我只能吃半碗?這不公平啊。不公平就要改革,先帝的辦法是把蛋糕做大,大家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