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東都來說,我們就是棋子,是他們進行政治博弈的工具。」李風雲坦然說道,「我們實力不夠,在中土這盤大棋之中,也只配做個棋子,但做棋子並不意味著任人宰割,我們若能抓住機會,一樣可以主宰對弈者的命運。」
「某早在亢父城下就對你們說過,此刻西征中原只要我們抓住機會,就一定能發展壯大,而我們只要壯大了,有實力了,就算衛府軍從東征戰場勝利歸來,我們也有一戰之力,我們依舊可以頑強生存下去。而只要解決了生存問題,我們也就有了掌控自己命運的基礎,有了這個堅實的基礎,我們便有機會成長為中土大棋的對弈者。」
李風雲用力揮動了一下手臂,豪氣沖天,「信心很重要,不但要對自己有信心,對帳下的將士有信心,對天道同樣要有信心,誰說上蒼就不會眷顧我們?誰說我們竭盡所能拯救蒼生就不能感動上蒼?」
帳內眾人相視無語,雖然李風雲的言辭里充滿了煽動性,但東都就如一個不可戰勝的洪荒猛獸,讓義軍聯盟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蚍蜉撼樹的自卑和無助感,而這種無助就如一層厚厚的陰霾,籠罩在豪帥們的心裡,讓豪帥們的信心倍受打擊。
「大總管,你能否給我們一句實話,你對西征是否有信心?你對攻打京畿的戰局有何預測?聯盟能否藉助西征而始終維持目前的強勁的發展勢頭?」
甄寶車不喜歡聽空話大話,李風雲的煽動言辭都是虛的,沒有實質東西,所以他毫不客氣,直指要害。你不要張嘴忽悠,若想讓人樹立信心,必須拿出實實在在的東西。說對了,你的權威越來越大,說錯了,你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威信沒了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們看透了你的嘴臉,以後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某對西征有信心。」李風雲從容笑道,「這個信心源自東都政局的複雜性。某剛才說了,東都政局中的所有矛盾和衝突實際上都來自改革,而因改革所產生的一個最為突出的矛盾,也是當前改革派和保守派衝突最為激烈的地方,便是皇統。皇帝登基不足兩年,元德太子就薨亡了,其順位繼承人理所當然便是嫡次子齊王楊喃,但奇怪的是,六年過去了,齊王楊喃不但未能入主東宮,成為中土的儲君,反而因去年的『失德,一案慘遭打擊,距離太子之位越來越遠了,這是為什麼?」
「因為改革?」甄寶車脫口而出,語含嘲諷。
李風雲微微頷首,「先帝時期,皇統之爭非常激烈,太子楊勇之所以被廢黜,今上之所以最後勝出,就在於太子的主政思路與先帝相悖,而今上則銳意改革,其政治理念不但與先帝一脈相承,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明公的意思是,齊王楊喃並不支持改革?」徐師仁驚訝地問道。
「從皇族的立場來說,中央集權當然有助於國祚的延續和統一大業的穩定,而門閥士族政治落後於時代,已經無法適應統一後的中土政治的需要,它必然要被淘汰,所以改革是必需的,分歧就在於改革的思路,是溫和還是激進,是溫水煮青蛙,還是快刀斬亂麻。」
李風雲非常耐心,不厭其煩地向豪帥們分析和解釋中土政局,其用意很明顯,他希望豪帥們能快速提高政治素養,能從政治角度去理解西征中原的決策,去詮釋正在進行的國內國外的戰爭本質,從而撥開政治上的重重迷霧,找到自己前進的方向。
「依照大總管的這一說法,山東五大豪門,中土大大小小的世家,豈不都是改革的反對者?」霍小漢聽出了一點名堂,當即問道。
「你說對了。」李風雲讚許點頭,「自魏晉以來門閥士族政治大行其道,而與之相對應的,則是中土經歷了長達近四百年的戰亂和分裂。如今中土好不容易送走了黑暗,迎來了光明,再次統一,必然需要一個與之相適應的新的政治制度,而盛行了四百餘年的門閥士族政治豈肯放棄自己的既得利益,輕易退出中土的政治舞台,甘心情願化作歷史的塵埃?」
「如果說門閥士族政治是一個有著四百餘年壽命的道行高深的大法師,那麼中央集權制就是一個鋒芒畢露的青年武士,雙方決戰於中土統一大業的巔峰,不死不休。」李風雲說到這裡,非常感慨地嘆了口氣,「雙方實力雖然有些懸殊,但懸殊不是太大,所以不死不休的結果,便是兩敗俱傷,甚至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