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投下(上)
過去數年裡,凡是在北方與蒙古軍對抗過的將士,無不對其強盛的武力畏懼異常。
這個崛起於草原的政權,如過去千載以來的草原政權一樣,囊括了萬里疆域中的勇士。幾乎每一個蒙古戰士,都體格強健,擁有自幼培養出的戰場經驗和廝殺技巧,他們生長於自然條件殘酷的荒漠和高原,天然擁有著堅韌強悍的性格,擁有嗜血好殺的本能。
而當成吉思汗崛起於草原,又用了超群的政治手段,斷然打碎了落後的部落依附制度,而以堅如鋼鐵的嚴酷法度將數以萬計的戰士約束為一體,將之塑造成了遵循成吉思汗一人號令的、真正意義上的軍隊。
這支軍隊從無到有,從弱到強,以草原上的戰爭錘鍊其筋骨,以對外的掠奪屠殺磨礪其鋒芒。當他們向視線範圍內,那個龐大到不可動搖的大金國發起進攻的時候,在國與國的層面上,蒙古軍已經確確實實地無可匹敵,足以壓倒任何敵人。
但在某一處孤立的戰場上,郭寧很樂意與之對抗。
某種角度來說,定海軍走的路也是一樣的從無到有,從弱到強。只不過,路才剛剛開始。
不同的是,蒙古軍將野蠻發揮到極致,定海軍依賴的,卻是文明。
郭寧對外總是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姿態,但身在萊州的軍民百姓卻知道,他對內的時候,有的是耐心和細心。他和以他為首的文武官員們,是在一點點地建設,一步一個腳印。
定海軍努力構建了紮實的行政體系,恢復農業生產,讓百姓們能吃飽;他們逐漸發展工商,以海上貿易和礦產、手工業的發達,使地方稍稍富裕;他們通過軍戶和蔭戶制度,解決武人的待遇和兵力來源,實現政權的本土化;他們開設學校,還召集人手編寫了話本和雜劇加以宣傳,讓定海軍境內的普通人開始知道保家衛國的道理。
他們所做的每一件事並不出奇,都是一個政權理應做好的。
而在他們按部就班形成一個可靠政權的同時,也就擁有了願意維護這個政權的、可靠的軍隊。
這支軍隊或許沒有蒙古人的天然野性,卻有著同樣的勇敢和決心,有著一個初生政權盡力提供的,最好的訓練、組織和裝備。
此時,就是檢驗這支軍隊成色的時候了。
兩支騎隊互相衝擊,仿佛浪潮拍打,數以百計的刀槍狂舞,閃耀著銀光,就如潮頭翻騰的白沫。
白沫旋即被一股股的血霧取代。隨著兩軍高喊衝殺,血霧不斷蒸騰而起,仿佛日頭都為之一暗。
郭寧的身上濺滿了鮮血,他手中的鐵骨朵接連砸死砸傷了多個敵人,鮮血浸潤了裹著長柄的布條,握手處略微有些濕滑。
他來不及解開布條,便收起鐵骨朵,換了一把彎刀在手,連連劈砍。須臾間,彎刀又砍在堅固的甲冑,刀刃迸出了幾個鋸齒狀的缺口。
兩方騎隊瞬間交錯,各自撥轉馬頭。郭寧提著彎刀,稍稍勒馬,呼嘯的風聲掠過,四面八方飛起的殘肢砰砰落地,馬蹄轟鳴。
騎兵們密集地穿插過後,一時難以組成大隊。騎士們或者十人,或者三五十人一隊,往來周旋,便如無數鱗甲崢嶸的長蛇,反覆糾纏撕咬。
馬匹時而奔騰,時而頓挫,蒙古騎兵身處起伏馬背,在極近的距離內猶能搭箭射擊。箭矢所向,定海軍的騎士紛紛墜地。
而趙決帶著所部百餘騎橫衝直撞。他和這隊部下,都是精選出的馬上射手,百餘騎隨著軍將的指示頻頻放箭,弦響如霹靂不絕,幾個最是猛惡的蒙古人立刻就被射成了刺蝟。
不得不說,這些蒙古人固然兇悍,卻似乎,還不如當日拖雷的部下們。那種差距很細微,但確實存在。比如,當日拖雷所部進退施射,以不同形制的強弓展開專門殺傷的本事,眼前這支蒙古騎兵似乎是沒有的。
不是說,此番來到東北的,是成吉思汗帳下左翼萬戶長木華黎所部麼?如果就只這點水平,好像……當然依舊是強敵,不過,倒也不那麼可怕?
看來,過去一年的艱苦訓練起到了效果,我部的將士確實更強了。
也有可能,這還不是蒙古軍的主力?主力在北面?
郭寧